她从章序那里听了一通话,越想越是心惊。
章序是家中幼子,原本对他婚配上所要求的就是小夫妻能和和美美过日子。而章序从九岁起就开始嚷嚷要娶纪襄,苏氏冷眼旁观,觉得纪氏除了门第差些,其它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尤其性情和顺。
真为章序娶个高门贵女,人家也未必能容忍他的暴脾气。
但一想到儿子星夜独自归来就是因为想未婚妻了,少年情浓,苏氏和丈夫一致认为要冷一冷。
而章序说的,他去法云寺寻了纪襄大半日,都没有找到纪襄的人影。这一点又令苏氏生疑,好端端的,人去哪儿了?
有着这种考量,她没有如章序所求去纪府拜访——免得像是去商议婚事的,而是从太后这里绕了一圈。
纪襄走到太后会客的偏殿时,二人的说话声并没有停。她立了片刻,等太后和苏氏说完,才上前请安。
苏氏热情地握着她的手,打量了纪襄片刻。她听说纪襄身子不适在家中静养,看着却是风姿楚楚。
她嘘寒问暖好一阵,才笑呵呵问道:“阿襄,听章序说他有一回去法云寺寻你,你遇到友人了,这也不是什么事。可他在寺里一直没找着你,也是有些奇了。”
章太后闻言,沉下脸道:“什么?还有这事?你遇见谁了,裕华?”
京城越是高门,对女孩儿反而不怎么拘束。章太后却是十分在意女子贞静端庄,最见不得在外就胡乱走动的。
纪襄垂下眼,低声道:“我没有遇见谁是我不好,对家里撒谎了。”
她顿了顿,暗中掐了下自己的腿,逼出两滴眼泪道:“我难得出门,实在是不想立即回家去,就谎称我遇见友人了要迟些回去。我一直在一棵很大的木槿花树下坐着,可能是太过偏僻了,章序才没有找到我。”
苏氏拍了拍她的手。
撒谎自然不对,但她知道纪襄家中是继母管家,小姑娘使性子不想早早归家,不算什么大事。等她日后嫁入章府,再仔细教她就好。
太后眉头紧锁,呵斥道:“纪襄,你真是不懂事!”
章序父亲虽是她的侄儿,却只比她小了四岁。她一直觉得章父虽然恭谨,但苏氏是没把她当成姑母的。而纪襄是她教养出来的人,竟然又是对着父母亲撒谎,又是晚归家,实在是让她在苏氏面前颜面大失。
纪襄低眉敛目,再次轻声认错。
章太后瞥了苏氏一眼,又收回目光。她继续斥责道:“你如今也十六岁了,哪里还是不懂道理的年纪。我平日里难道是这般教导你的?”
纪襄讷讷道:“娘娘严重了,这些是我自己不好,当然不是您教我的。”
苏氏含笑劝道:“罢了,阿襄到底年纪不大,也没出事。依我看,不必过分苛责于她。”
章太后一见她笑,愈发气恼。何况,她原本就觉得纪襄犯了大错,有违礼法,若是再被旁人知道,那真是丢她的人。
“拿戒尺来。唐氏,再教纪襄一遍规矩。”
话音刚落,唐嬷嬷应了一声,脚下慢吞吞地挪着。
纪襄腾地站了起来。她幼时在家里是被当成掌上明珠养着的,进宫后小心谨慎就是为了不挨打挨骂。她实在忘不了十岁时,有人被活活打死在殿内的惨状。
谁能想到出宫后,章太后却要罚她一顿戒尺了。
苏氏连忙赔笑道:“很不至于如此,娘娘您消消气。阿襄这孩子,对咱们还是很坦诚的。指不定是她家中继母苛待她,才让阿襄有这种念头呢。未必就是她小孩儿的错了,您莫动怒。”
太后脸色铁青,没有松口。
纪襄抿了抿唇,想起司徒征曾经给她说过的三个办法。讲道理,撒泼,求助能帮她的人。
苏氏求情无用,她只有两条路了。
纪襄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要和从前一样默默忍下罚跪罚饿般,也忍下这一回的戒尺吗?
她思绪飘忽,她可以为着秦家姑娘和人说理,为何不能为了自己强硬一回呢?
尝试一回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戒尺已经拿来了。
第32章
初秋的午后,殿内还残留着一丝暑气,殿里的气氛尤甚,活像是一锅在煮的热汤,令人汗流。
苏氏张口结舌,看看余怒未消的章太后,又看看双唇紧抿的纪襄,心中叫苦不迭。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问了一句,竟然闹到这个后果。
她余光里突然瞥到唐嬷嬷给纪襄使了个眼色,应是不会真用力惩打的意思。
可纪襄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苏氏略微松了口气,又帮着说了几句好话。章太后仍是没有松口放过,苏氏奇怪地看了纪襄一眼,怎么从站起来以后就一言不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