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皇帝单纯只是来看望,房夫人松了一口气,又训斥道:“既然身体无事,也该如常上朝进宫了。娘不是不顾你身子,是你都没病了,还在家里做什么?你小时候自己说的,要出将入相,做朝廷柱石,现在没病也要躺着了?还引得陛下都微服出宫来看你了。”
司徒征淡声道:“我已禀告陛下,五日后进宫。”
他坐在书案前,雪白的一张脸,是以眼下的青黑分外明显,连脸颊都消瘦了不少,看起来毫无精神。
房夫人想骂,又舍不得。
她知道多半是因为想纪姑娘想的,但又问不出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只能派人悄悄找一找。
人找到了,儿子有什么毛病也该好了。
如此又过了四日,夜里,司徒征仰卧在床上,突然看见纪襄分花拂柳,从定远侯府的园子里走来。整座侯府静悄悄的,仿佛所有人都不见了。
只有她独自提着一盏精致的小灯笼,在茫茫月色里一路走到了他的卧房。
他明明在床榻上,不知怎的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她轻轻地叩门三下,不用他应
答,就推门而入。她脸上带着盈盈笑意,将灯笼放下,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床榻前,目光无限柔和。
“疼吗?”
司徒征猛然睁开眼睛,屋里漆黑一片,灯笼,月色,她都不见了。
原来是做梦。
司徒征大口大口喘着气,不知是否应该寄希望于他不知道。可若是那样,就是她已经走远了。
他想起在行宫的时候,章序受了重伤,他听说她去探望过几次。
她都能去看望她一心想要退婚的章序。
司徒征如行走在莽莽荒原里,不知来路,不知归处,只是不知疲倦地走着。
许久,他颓然承认,他的这个计划,显然失败了。
手臂不合时宜地疼了起来,伤口处仿佛有活物在跳动,嘲笑他的自以为是和愚蠢。
早知如此
司徒征再也睡不着了,翻身坐起来,点燃烛灯。他定定地看着前方,脑中闪过万千思绪。
辞官是不可行的。
皇帝容他无病在家几日,已经是念着旧情了。还有父母亲的考量
司徒征揉了揉眉心。
更深露重,夜凉如水,一室静谧,梦里的美人当真只是梦。
他终于明白了摧心剖肝是何滋味。
而他从没有如此清楚自己究竟犯了何错。他以为对她足够爱护,都不过是他自以为是的想法。不论是那句话,还是对她的隐瞒,都令她伤心。
她这样能积极帮助燕崇参与政事的女孩儿,担心事若不成会牵连她就隐瞒了肃王谋逆之事,明明这会是她很在意的事情
还有这事情令他必须京城司阳两地往返,顾不上去搭理被章序撞破后,他们的事该怎么处置。
当时哪怕给她写过书信,安慰保证,也许都不至于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他疼痛的地方像是有人仿佛用小刀在挖剿,渐渐痛入骨髓,痛彻心扉。
后悔,他只有后悔。
从前他觉得后悔的心情毫无用处,远不如立刻将事情解决。可眼下什么办法都试过了,除了后悔还能做什么。
他霍然起身,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摔倒在地。
在外间的青筠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进来,看到司徒征摔坐在地上,大惊失色,伸手去扶。他一走近,就闻到了血的腥味。
司徒征的嘴角和衣襟都是血!
小童吓得两股战战,颤声道:“郎君,你怎么了?”
司徒征闭了闭眼,道:“不准告诉侯爷夫人。”
青筠愣愣点头,扶着司徒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