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刘掌柜说铁料涨价,本月倒欠铺子三十文」
每笔账目后面都画了个小小的叉,力道大得几乎戳破纸张。
“这字迹……”苏云探头看,萧衔蝉接话,“不是明元君的字。”
她推开里间的破木板,露出个低矮的房间,地上铺着发霉的稻草,墙角堆着几个破瓦罐,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密密麻麻的“正”字,角落有浅浅的白色字痕,应当是滑石写上去的——
「娘亲咳嗽好些了,太好了,燃烧吧,仙帝祛灾之火」
「我果然不可被低估呢,今日写的字得了有钱人的赏,多挣了两文钱」
「掌柜的赏半块馍,他问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娘亲告诉我,我有灵根哦,哼,不愧是我」
越往后的字迹越潦草,最后几条已经模糊不清——
「他们说娘亲跟货郎跑了」
「我不信,我要去找娘亲」
像日记的碎碎念到这里戛然而止。
“这些字定别有深意。”苏云道,“明元君许是将重要线索编纂进去,掩人耳目。”
萧衔蝉摇头:“我倒觉得未必,说不定这就是明元君幼时的日记。”
暮色四合,巷口忽然传来脚步响。
萧衔蝉与苏云忙出门,只见个披着星斗袍的女子踏着满地碎金似的夕照走来,她手托一只星盘,腰间挂着三枚磨得发亮的龟甲,每走一步就叮当作响。
“哟,在下春不过王璇鸣。”女子在五步外站定,弯腰行礼,“见过真。蓬莱岛萧道友。”
萧衔蝉笑了一下,这可真是……
“你现在不觉得我不是蓬莱岛弟子了?”
王璇鸣一脸那都过去的事了,道:“当时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没看出你藏在褴褛布衣下的灵魂,盐长国一战,你为秦道友挡下九州万法,一招就破了诛魔链,如今你们蓬莱岛几人的名字,早已传遍四海九州了。”
苏云皱眉:“王道友从何处来?你有没有遇到城外书棚的老前辈?”
王璇鸣笑道:“你是想问问我什么这么快就找到这儿的吧?实不相瞒,我过来之前,三百二十八个修士都在那儿舔笔磨墨,要写超越明元君墨宝的字呢。”
她翻手,龟甲悬浮在她掌心上方:“但我起了一卦,机缘……”
龟甲顺着纹路裂开,叮叮当当组成个箭头,直指萧衔蝉的方向,“在这儿。”
萧衔蝉顺着龟甲指的方向看去,她身后的爬满霉菌的墙壁上,那些白色字痕愈发显眼,她问道:“苏道友说明元君出身关龠云氏,你算得出云氏之子为何沦落至此?”
“这个问题问得好!”王璇鸣胸有成竹地环视面前两人,双手叉腰仰天大笑,这笑引得苏云不由屏住呼吸,暗暗生出期待看向她,她笑完了,说:“不知道。”
萧衔蝉:……她一向以为自己够抽象了,没想到有人还能比她更抽象,可恶,输了。
因暂且查不到其他有用的信息,几人决定在这间屋子歇脚一晚,两个女修住在一起,王璇鸣在和布置房间的苏云说话,萧衔蝉找了个机会溜出去了。
走出去十几米,一道清冷的嗓音在萧衔蝉的飞讯密域响起,谢无柩因想起过去的一些记忆,现在心情不甚好:我只知道明元君灵根有问题,其他的你得自己查。
萧衔蝉歪嘴一笑:“放心,这种小问题根本难不倒我。”
她在原地踱步,突然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摆出一副龙傲天睥睨天下的姿态,将谢无柩附魂的竹剑挂在树上,对着他开演——
“娘亲咳嗽好些了吗?已经好了?仙帝祛灾之火真厉害,焚尽世间诸厄!”
念完,她自己先抖了抖,搓了搓胳膊:“嘶——这调调果然不适合我……”
谢无柩嘴角微抽:萧衔蝉,你没事儿吧?
萧衔蝉摆摆手:“别打岔,我这是在揣摩明元君的心境!若不出意外,这个秘境记录了对明元君而言比较重要的事物,只要顺着他的思路走下去,一定能查到他的珍爱之物是什么。”
王璇鸣在苏云摆出熏香炉后就走出来了,她受不了苏云这种精致可人儿的生活态度,行至一处偏僻的地方,她忽然听到响动,王璇鸣驻足,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蓦地,她瞪大了眼睛——
那不是萧道友么,她在和谁说话?
萧衔蝉握拳,以拳抵住胸口,笑容邪魅似歪嘴龙王:“我果然不可被低估!今日多挣的两文钱,就是证据!”
王璇鸣左看又看,没有发现那处除了萧衔蝉还有何人,却见萧衔蝉突然转了语气——
“天呐,你好棒啊,竟然多赚了两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