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啐道:“正是这个理!最恶心的就是那岳寂强掳他师父的丑事!可怜戚仙师一生清白,何等光风霁月的人物,在宗门大比时还为受伤的同道捐钱捐物,结果养出这么一个欺师灭祖的白眼狼!”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正在喝茶的戚清猛地呛住,表情精彩纷呈。
他这辈子都没听过“一生清白”和“光风霁月”跟自己出现在同一个句子里。
谁造的谣??
老头捻着胡子,不以为然道:“你怎么就知道他师父没有勾结魔族?”
灰衣修士这回有了底气,抢着开口道:“我表兄亲眼看到的!戚清都快死了,乾元剑尊亲自要人,那魔头却当众把人抢走,头也不回!表兄还说当时戚清浑身是血,被魔头死死搂着不放,简直不知廉耻!”
“唉,戚道友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这等中山狼,真是师门不幸啊!”
“魔族早该死绝了,在魂渊那种污秽之地爬出来的东西,命比狗都贱。”
茶客们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起初还夹杂着几分对戚清“英年早逝”的惋惜,但说着说着就变成对魔族的攻讦辱骂,用词越来越不堪入耳。
戚清有些听不下去了,方才看热闹的心思早已消散,忍不住再度看向岳寂。
可这人就像没听见似的,修长的手指轻叩茶案,仿佛众人唾骂的不过是和他同名同姓的陌生人。
这般偏远的茶馆舆论尚且如此,靠近三大宗门的地界,又该是怎样的人言可畏?
一夜之间,岳寂就从年少天才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当真一点也不在意吗?
戚清心里莫名涌起一阵烦闷,重重搁下茶盏:“小二,结账。”
他还没掏出钱袋,岳寂已先一步付了银钱,轻声问道:“师父不听了?”
“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有什么好听的。”戚清板着脸起身。
岳寂唇角微扬,道:“是,师父不必在意闲言碎语。”
——只要在意他就好。
这样想着,他忽然倾身,悄悄往戚清唇畔亲了一口。
戚清怒而抬手想揍,对上那双眼巴巴的眼睛,不知怎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刚才那些人恶毒的咒骂来。
他忽然想起了被自己刻意忽视的一件事。
那日岳寂杀进云霄宗主殿,硬生生扛了三个大能的联手杀招,连个完整的人形都维持不住,又把他当众抢走,喂血续命,化身还挨了他一顿揍。
铁做的人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这般想着,青年手上迟疑了些,终究是没好气地放了下来。
戚清冷哼道:“……不知羞。”
岳寂立刻得寸进尺地缠上来,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又亲了一口,不住唤他:“师父,师父……”
戚清竭力绷着面上的正经,嫌弃道:“多大人了,还这般没脸没皮。”
察觉到他口气软化,岳寂连着暗了几日的眼底终于出现笑意,欢喜地亲了他的手一口,道:“那师父管管我!”
……
魂渊。
这里与修真界判若两个世界,魔气浓郁得惊人,仿佛乾坤在此颠倒,整座城池以地为天,倒悬在半空的迷雾与瘴气之中。
漆黑宫殿里,人鱼蜡的蓝光幽幽拂动,舔过一只苍白的手心,却连半点灼伤都未曾留下。
高座上的人百无聊赖地收回手,红色眼珠望向窗外:“那小崽子到哪里了?”
魔影微微躬身:“若是没算错日子,少主人至多还有一日,便能回到您的脚边。”
他的主上向来如此——永远记不住自己儿子的名字,总用“那崽子”、“那东西”来替代,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魔君忽然起身,眯起眼道:“本君听闻,他此行收获颇丰,除了我赐予他的种子们……还带回来了个修士?”
他问得漫不经心,魔影却知道,若是一个答不好,便又会有新的人头落地。
他斟酌着措辞:“那人是少主人在修真界的师父,似乎不大情愿随行,主上可是要……”
他比了个杀戮的手势,魔君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