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再次抬首,却见谢清鹤漫不经心捧着茶盏,一口一口抿着。
坤宁宫一派祥和,哪有先前的剑拔弩张,争锋相对。
年轻的姑娘拿团扇半遮脸,悄悄窥视上首的谢清鹤。
皇后喜闻乐见,朝下首的一个年轻姑娘道:“明儿,你过来。”
那是当今龙虎将军的女儿,沈鸢昨夜也曾在册子上见过。
龙虎将军驻守边关多年,膝下只有一女,常年征战在外,龙虎将军对这个女儿有求必应,舍不得她早早嫁人,一直留到今日。
女子鬓间半点珠翠也无,靥笑春桃,荷衣翩跹。泥金真丝绡麋竹扇执在手上,挡住了大半张脸。
她羞赧上前,施施然朝谢清鹤行了一礼。
一身素白春衫,腕上不见一点珠玉。
皇后抿唇,从腕间褪下一个嵌珠金手镯,套在女子手上:“虽说是听经,可你穿得也太素净了些。园子的重瓣牡丹开得正好,清鹤,你陪明儿一道去。”
往下的话沈鸢不曾听清,她昨夜一宿不曾合眼,神思倦乏。
沈鸢一手揉着眉心,借着更衣的由头,扶着松苓的手缓慢离开。
四下无人,园中花光树影。
松苓长松口气,颇有几分劫后余生的感觉。
那些经书是先前沈鸢为谢清鹤抄的,彼时她以为谢清鹤在雪崩中丧命,茶饭不思,终日将自己锁在佛堂。
没想到当日抄的经书,竟会派上这样的用场。
沈鸢摇摇头,感慨世事难料:“还好你来得及时。”
松苓不敢矜功自伐,实话实说:“我其实并未做什么,只是照着殿下的话,将经书送到坤宁宫。”
沈鸢骇然:“那些不是你从沈府拿来的?”
松苓哭笑不得:“少夫人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这样的本事,不过是听令行事罢了。即便真是我从家里拿来,也不可能这么快。”
从沈家到宫门口,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一个多时辰。
沈鸢一时糊涂,竟忘了这茬,她不解皱眉:“总不会是他未卜先知。”
即便是,谢清鹤哪会这样好心。
“管他是什么,少夫人安然无恙就好。”松苓不以为意。
日光满地,柳垂金丝。
松苓仔细搀扶着沈鸢在一处石凳坐下:“少夫人还不曾用过早膳,我去取些糕点来,不然等会净云大师过来,可就真来不及了。”
话落,匆忙离去。
石凳垫着一方丝帕,可坐着仍是透凉。
沈鸢起身,忽的瞥见身后树上勾着的一只纸鸢。
光影叠着参差竹影,摇曳落在脚边。
那只纸鸢也是只美人鸢,同沈鸢先前的那只相差无几,只是画上美人不同。
沈鸢愣愣盯着缠绕在树上的美人鸢看了许久。
她想起苏亦瑾托人送入宫的美人鸢,纸鸢上的美人本是锦裙缺了一角,却让苏亦瑾用木兰花补上了。
离近了,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木兰香气。
想到苏亦瑾,沈鸢眼中再次染上水雾,眼中笑意渐淡。
也不知道他如何了,后背的旧伤还会不会疼?虞老太医既然能治好谢清鹤的伤,想必也能医好苏亦瑾。
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沈鸢心神不宁,呆呆望着纸鸢出神。
蓦地,耳边落下阴沉冰冷的一声。
“……在看什么?”
沈鸢猛然转首,猝不及防和谢清鹤撞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