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弦说:“若是因为我混说辽国的话,你别放心上,我这人就是这般,以后不会再这么说了。你当真要自己去西域?”
萧琨:“这是我的职责,总得有人去做。”
项弦:“我没说不陪你。”
项弦坐起身,看了平躺着的萧琨一眼,萧琨一身白衣如雪,肌肤与衣服几乎是同一颜色,冬夜里,外头下起了小雪。
项弦思考片刻,郭京那处尚可暂缓,反正也不急,成都驱魔司使的位置,让他再派人就是了,调查善于红入魔的原因,说不定还能有其他发现。
而萧琨是真正的孑然一身,故国已沦丧,还要横跨大半个神州,前往西域去找心灯,这个过程更是全碰运气,总不能让他自己去。
项弦看了一会儿萧琨。
“算了,我睡了。”项弦说。
“嗯。”萧琨平静答道。
翌日天不亮,码头处就敲起了梆子。项弦怎么叫都叫不醒潮生,只得背着他来到朝天门码头,萧琨已雇下了一艘中等江船,等待他们上船。
“咱们先坐船下巫峡,”萧琨说,“调查过巫山,找到瑶姬与巴蛇所在的圣地以后,再顺流前往秭归,在秭归再分道,你们去汴京,我去西域。”
项弦想了想,说:“行。”
冬季江面泛起一层白雾,江船急着出航,毕竟时值岁末,打一个转就得回恭州过年了,船家可不想在江上过年,幸而冬天江水不及夏秋两季湍急,航程亦无惊无险。从恭州出发,沿途先过白帝城,两岸满是松柏,一片墨绿,江面寒意涌来,伴随雾蒙蒙的苍白色天空,犹如一幅被墨晕开的山水画卷。
“太美啦!”潮生到得正午时总算醒了,坐在船头烤火,三峡的山与昆仑的山,简直是两个世界,若非进凡尘,这等美景,他一生决不能得见。
船家在舱内煮着一锅鱼汤,笑道:“也就是小少爷没来过,才会惊叹,我们上上下下可是看了许多次呢。”
萧琨也是第一次乘船下三峡,他站在船头,望向高处,云雾缭绕的山峰中不知隐藏着多少修炼的散妖。
项弦从船舱中出来,与他们一并坐下,说:“白帝城是我家管家乌英纵的老家。”
“哦?”潮生说,“我从没有听见你提起过他。”
“他也是妖族,”项弦说,“不过与我相伴已有多年,这次出开封来,我让他前往上京,去四处打听心灯下落。”
“明显跑错了地方,”萧琨淡淡道,“辽国驱魔司内也没有记载。”
项弦又笑着对潮生说:“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去昆仑山朝圣,一定与你合得来。”
“很多妖族都想来昆仑呢。”潮生说,“等我回家时,一定会带上他。”
项弦说:“那他一定死也心甘情愿了。”
萧琨不解道:“朝圣就这么重要?”
项弦说:“传说昆仑是万物生命萌发之地,有世上的第一棵树,也是西王母的花园。”
船只在白帝城的码头作了简单补给,又顺着长江一路东去,潮生起初觉得很新奇,不多时就看腻了,到得第二日时已甚无聊,与项弦在舱前捉对下棋。萧琨则始终坐在船头不语。
隆冬之际,潮生被冻得直哆嗦,项弦却依旧一身火热,让他坐在火炉前。
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浓雾下的江底缓慢掠过。
“项弦。”一直蜷在项弦肩上的阿黄突然睁开眼,说道。
“阿黄又说话了!”潮生惊讶道。
项弦腰牌上的铃铛“叮叮叮”地响了起来。
项弦出船舱,萧琨一手按刀,转头,望向项弦。
“离巫峡还有多远?”萧琨问。
“一百二十里。”项弦说,“哪儿传来的魔气?”
铃铛越振越烈,“叮铃铃”的声音连成一片。下一刻,项弦喝道:“冲咱们来的!”
“保护潮生!”萧琨回神,喝道,“敌人在江里!”
驱魔司正副使尚未想明白为什么在航道上会遭到突然袭击,江底已轰然爆发出一股滔天魔气,掀翻了这小小的船只,船在空中旋转飞舞,项弦冲向船舱,萧琨一脚踏上船篷,抽出唐刀,迎着那黑色的飞影而去!
潮生大喊出声,项弦出手如电,一手轻巧将他抄住,另一手则抓住了昏迷的船家。
萧琨在空中抽刀,甩出一道光华,江面在他的法力下出现了一条结冰的道路,延向岸边。
船只再落下时在冰面上撞得粉碎,项弦则将潮生与船家就地一滑,沿着萧琨制造出的冰面将他们滑向岸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