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霜凝忍着伤口泡在脏水的剧痛,把她知道的都吐了个干净:
“那日晚上我睡不着,便在小院外散步消食,意外撞见了……撞见了陆清和吴瑯公子在一起搂搂抱抱,我虽在府中没待多久,可也知道吴瑯是陆珍的未婚夫,我怕惹事,结果陆清却喊住了我。她知道我是冒牌的裴二娘子,还告诉我,若想保住这身份,此枚玉佩或许日后用得上!”
陆愠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明白了。
陆清也重生了。
不然,她怎会知道这个裴霜凝是假的,她又怎么能暗中搭上太子这条线?
他思索间,对面的女娘苦苦哀求:“陆大人,我把玉佩给您,真相也告知了您,您能不能看在这个份上,放了我的父母,家中还有幼弟无人照拂。我……我死不足惜,还请您,高抬贵手!”
许是裴霜凝的凄凄哀求唤醒了陆愠心底最后一点良知。
许是她给出的真相足够去交换。
陆愠罕见的没有冷嘲热讽,淡淡道了句:“知道了。”
随后他起身,走到裴霜凝身前,拿走了那枚玉佩,水牢中的水位霎时迅速上涨,这次,没有丝毫停滞,直直没了裴霜凝全身。
酸臭的脏水从四面八方灌入口鼻,七窍,裴霜凝那张痛苦扭曲的脸却感受到了解脱。
老天爷啊,若您能开眼,下辈子不要让我这么苦了!
不要给我出色的容貌,让我成为细作!
不要再给我这么清贫的家庭,让父母为了一点钱就把我卖给齐妃!
不要让我这一生,都是在为别人做嫁衣了……
窒息感不断压入,裴霜凝最后一丝意识消散间。
她想,若是能有点钱,就好了。
她也可以有选择,做个普通小女娘,相夫教子,就不会卷入政斗,走到如今这般死局……
——
沈葶月回到东宫后,立刻去净房沐浴净身。
长安城的夏日闷湿燥热,经常好几日也见不到云彩,饶是马车里放了呈冰的水缸,可从宫门走到东宫这一路还是让她香汗淋漓。
她泡在浴桶,任温热馨香的水波将她包裹,洗去晦气。可她一闭上眼,
脑海中便会浮现陆愠那双漆黑,却含泪的眸。
她甩了甩头,总觉得有些不真切。
陆愠那样桀骜不驯的人,也会有眼泪这种东西的存在?
他什么都有了,家世,容貌,权利,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却偏偏纠缠她?
难不成,他动了真心?
水汽熏湿了她的眉眼,她当即否定了这个想法,亦不想探究那双黑眸下隐藏的究竟是什么。
当初成婚之时,两人也彼此心照不宣,这本就是场交易。
他怎么还先摔牌掀桌了呢?
不过,以后她应该也不会跟陆愠有接触了。
她有哥哥在,等她恢复了身份后,就像哥哥说的,她有地位,有钱,有兵,就算太子都不能明着对她动手手,何况陆愠只是臣子。
想清楚后,沈葶月将后颈靠在桶沿,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这浴桶中被小寒放了几片薄荷叶,水虽温热,却带着一点清新的香气,舒爽不已。
身后门声响动,小寒端着帨巾和胰子走了进来,弯身,捡了个杌子替她净身。
沈葶月看着这个被自己从私宅带出来的婢女,想着过几日授封宴的事儿,早晚要告诉她。
“小寒。”沈葶月轻声开口,思忖着怎么说。
小寒温声抬头,“娘娘?”
她生了一双乌黑水润的眼睛,脸颊饱满圆润,虽穿着宫女的服饰也难掩清丽的姿色。
沈葶月顿了顿:“小寒,整个东宫知道我不是姜时宁借尸还魂的也只有你,其实我本为长亭侯府的二姑娘,过几日皇宫娘娘会在宫中为我办授封郡主的宫宴,到那时,我要从姜时宁这个身份下,跑掉——”
她凝着声音,试探道:“到时候我假装将你打晕,这样即便太子发现人不在了也不会太难为你,我会给你留一笔足足的钱,够你后半生的生活,哪怕日后你不在宫中侍奉,也能老有所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