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弯曲长枪咚地杵地,东方贞儿檀口不断喘出浊气,流连在唇角的血丝已然变得粗蔓,连带着鼻间都蕴出红意。
而黄威看了眼倒地的人后,就收回视线,面向了她:“娘娘当真心辣手狠,就不怕把我惹急了,把整个青鸾营都给剁了?”
听着黄威的话,东方贞儿用力挺起身,直直对视过去道:
“我与尔等蛮人从来只有血仇!本将军手里蛮族的命盈千累百!!太子殿下别忘了,我是大夏帝姬,女帝之妹没错。但我还是大夏北境,虎贲军青鸾营主将,东方贞儿!!!”
天香宛然在目,尤物宁体便人。
此刻在黄威眼前的娇娥美妇,所展露出的不是那什么宫中方见的秾纤得衷,而是一种在尸山血海磨砺而出的飒爽英气。
她东方贞儿从不以帝姬身份自傲,以前是,以后也是!
相继黄威一脸‘恍然大悟’般干笑了下,眼中对伊人谄媚色气,好尝滋味随后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反常无比的严气正性,轻声感叹道:
“本太子还真忘了这一层,不过既然你软硬不吃,也罢。就让孤瞧瞧,你这硬骨头究竟有多难啃?”
话出之后,此回黄威再没半分容忍,眨眼间冲天拳意就杀到了东方贞儿眼前,如窥泰斗。
……
尔尔,东方贞儿都似被其外族人道龙气镇住了般,呆立不动。
在她脑海中,泛出一段段记忆来。
记得,那还是在凉州城军帐之中,郎君亲兵营校场内,那一年他们俩还未成亲,萧异被女帝暂贬为凉州州牧,贞儿初初编入萧异亲兵营中效力的日子。
银甲红衣于校场轻舞长枪,虎背郎君倚靠烽火台楞眼相看的画面。
继而,银甲红衣收枪,英眉冷视虎背郎君。
“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萧异回神:“啊?嗯,我有吗?”
“哼,郎将如此闲逸,小心我给姐……向陛下参你一本督军不严!”
萧异连忙摆手,道:“呃别别别,我错了。”
可面对低头认错,银甲红衣依旧一幅要收拾人的模样,其后萧异只好再低下脸,道:“其实东方姑娘,我方才见你练枪,虽然刚烈但却少了分应对,应付些江湖草寇也许够用,但上了战场上就不成了。”
“你说什么?这可是从国师宅子里偷学出来的枪法!”
“东方姑娘别不信,要不让我给你指导……”
“嗯?”
“咳咳……我给你展示展示?”
烽火台上燃,情孚意中人,东方贞儿还记得当日萧异第一次离自己这么近,甚至还假正经地握住自己的手,教怎么练枪。
走神间隙,再睁眼。
眼前郎君不见,东方贞儿潜意识握紧枪身,淡淡霜白气机闪烁于手,她还记得郎君所教如何截挡的枪技,但迎来的始终是无法撼动的拳头。
目知眼见枪身出现裂痕,行将崩断前,东方贞儿已不在想自己究竟会不会死在这一拳之下,明眸带着些许害怕又带着更多不舍地阖上。
萧异,如果再给贞儿一次机会,贞儿一定好好听你的话,再也不私自出兵了。
好不好?
萧异,如果再给贞儿一次机会,贞儿不想当什么将军了,贞儿呆在城主府就不出去了,就这么陪着郎君一日三餐,四季相伴,生对儿女过过日子。
好不好?
萧异,如果再给贞儿……贞儿要不辞而别了,你会原谅贞儿吗?
轰然!!!
拳风罡赫迎面袭来,东方贞儿没有感觉到想象中难以承受的疼痛,只见她阖起双眼垂抿下的纤长睫毛栗栗抖动,微见亮光不知何时已被泪水浸透。
其实她知道,被关囚做笼中鸟的那一刻起,就知道。
妄说脱离这片束缚,她也许连与相公再说一句话的资格就都没有了。
“娘娘闭上眼是不惧死,但可惜世上哪有人是不怕死的,当然死也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断舍离,去接受抛弃一生中得到的东西,权势,物件,亦或是心中人。能做到这个境界的人,又能有几个,终归是不可能。就算真有这样的人,我乌木威尔甘愿把头给他割了,有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