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的门打开,带出来一阵充满皂香的水汽,郭暮云的脸色不是很好,她以为他不来了才洗的澡,结果他这会儿来了,她的澡就白洗了。
不过想起白天在厂里食堂发生的一事,郭暮云对朱厂长的脸色又稍稍霁开了一点儿。
朱厂长搂过她,闻着她颈子里的淡香,暧昧地说:“我这星期在喝中药调理,一会儿你试试那方子到底好不好使,我觉得这回肯定能把你弄舒服。”
郭暮云问:“你老婆给你找的中医开的药?”
朱厂长老实点头:“我这点劲儿平时全使在你身上了,到她那儿两三分钟对付事儿,女人四十如狼似虎,一看见她我就头疼,躲都躲不掉。”
郭暮云冷笑一声:“药也是你老婆熬的?你可真会捡现成的便宜。”
朱厂长在她颈子里嘬了一口,笑问道:“最后还不全都便宜了你?小妖精不认账,你才是那个最后得便宜的人。”
朱厂长把人压在客厅的梨木沙发上,郭暮云说:“去卧室,隔壁搬人进来人,以后你上我这来要更加小心,别被隔壁撞见了。”
朱厂长闷哼道:“厂办分房子的嫩瓜瓤子已经被我弄去车间了,怎么分的房子都不知道,你边上这两户我一心空着,方便我们俩天长地久地好,结果这蠢货一上任就闯祸,给我恼的真想当场剁了他。本来每回上你这儿我就心惊肉跳,他倒好,给我捅出这么大篓子,以后更得小心行事掩人耳目了。”
郭暮云给房间熄了灯,拉上窗帘,道:“行了,你赶紧脱裤子,本来每次一回也就几分钟的事,早点办完你早点走,我可不想被新邻居看见从我屋子里走出一个男人。”
郭暮云上身趴在床上,双腿跪在地上。
朱厂长肚子里的一团火刚烧起来,就扑哧一声彻底熄火,朱厂长气个半死,妈的,该死的中药,怎么一点儿都不管用?
郭暮云拧着脑袋回头嘲笑说:“你碰到庸医了,或者喝到了假药,这年头卖假中药的奸商越来越多了,你别瞎喝了,伤了肝伤了肾,回头连这两分钟都没了,不上算。”
朱厂长怒发冲冠,真想甩给老婆两个大耳光,蠢娘们天天给他熬比老鼠屎还难喝的屎汤,结果屁都不管用,明天她再给自己端中药过来,朱厂长要当场给她把碗砸碎,让她别妄想了。对着郭暮云这样如珠似玉的女人他都快硬不起来了,对着一个身材走样的肥婆,他能来什么兴致?
郭暮云往腿上套裤子,跟朱厂长商量说:“我在厂里没什么朋友,你知道我为什么交不到朋友的,你得补偿我。白天我在食堂吃饭,新招的月饼女工跑来和我坐一桌一起吃饭,结果交餐盘的时候,我车间那几个讨人厌的直接把人的餐盘给撞的摔在地上。新女工叫郭霞,和我一个姓,挺有缘分的,她婆婆得了肠癌,动手术家里欠了好多钱,男人又有肝病劳累不得,孩子才一岁,平时就放在厂里的托儿所,小郭急的已经彻底回了奶,孩子只能喝奶粉和炼乳。你去和工会的领导说,下个月开始,厂里给郭霞发补助。”
朱厂长道:“姑奶奶,你还没伤心够呢?从前帮的那几个,哪个不是一开始和你好,后来又渐渐变成别人队伍里的狗,了不得还要反咬你一口,你不怕再上演一出东郭先生的故事啊?”
郭暮云心意已定,帮不帮的,成年人人心难测,她是舍不得孩子吃苦,小郭的孩子才一岁就没奶喝了,她儿子一岁半才断奶呢。郭暮云又想儿子了,坐在床边对着天上的月光幻想时间快快过,早点到过年,她早点儿回乡下见到儿子。
她又接着抱怨:“能不能让后勤的赵姐别再给我发计生用品了?大家都知道我是寡妇,偏偏她要当众报我的名字,给我塞避孕套。我知道我是在做没脸的事,但我在厂里这么被针对,真的不好受。”
朱厂长只好搂着佳人安慰道:“你就是太优秀了,优秀的人都容易遭人嫉妒。你不仅优秀,还漂亮,更遭人恨了,别和她们那群头发长见识短的长舌妇见识。除了那个郭霞,你还想我怎么补偿?听说深市特区那边在弄一个中外合资的食品加工厂,我派你去学习见世面怎么样?”
突然,院子的大门被什么人一脚踹开,哐当好大一声动静。
朱厂长和郭暮云都被吓得从床上弹了起来。
一群人乌泱泱地从门外涌进来,打着手电筒,快把院子照成白天。
主屋的门也被踹开,这次踹门的声音让朱厂长听出了一丝死亡之音,他觉得这种踹门的声音,从他第一回上郭暮云这儿开始,就已经在脑海里幻想听到过不下千回。
来这里迟早有一天是个死,但是不来这里,朱厂长又觉得自己会被下身的火烧死,怎么都是个死,朱厂长宁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咣当——这回是卧室的门被踹开了。
朱厂长闭目聆听着命运中的靡靡之音。
他的死期终于到了?
门被踹开之后,本应该在苟延残喘地再摇曳几下,但鼎沸的人声盖过了那阵可怜的吱吱声,朱厂长没机会听到木门持续挣扎的声音了。
“朱厂长,您这就快活完了?就等着您办完事儿好跟我们走一趟呢。”
带头说话的小伙子,正是被朱厂长从厂办分派房子贬去一线车间的刘干事。
他身后给厂里发计生用品的赵姐,把手电筒照在床头柜上灌了浆的避孕套上,冷笑道:“小郭,我平时当众给你发避孕套,是提点你做人要检点,没想到给你发的计生用品,你是这般物尽其用。你一个寡妇啊,和一个有家有室的男人搅和到一起,你想过你的前途吗?亏你也是当妈的,你孩子在乡下要是知道你在城里这样给人做小,村子里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朱厂长看着一张张面目可憎的脸孔,这些下属平时在他脚边狗一样听话的,如今反了天了,各个拿他当死刑犯看待。
朱厂长强弩之末,逞威风道:“你们敢造一厂之长的反!”
刘干事干脆连尊称都不叫了,连名带姓地叫唤道:“朱崇川,你还在这儿做梦呢?厂里从现在开始就不是你说了算了,你一个靠老婆发家的男人,忘恩负义做出这种伤风败德的事,你觉得是谁发了狠地要收拾你?举报信是谁写的,你心里没数?”
朱厂长瞠大眼,不可置信地喃喃道:“赵双芬?她个贱人,是她害了老子!”
赵双芬就是朱厂长的老婆。
刘干事往地上啐口痰,鄙夷道:“朱崇川,上门女婿这碗饭你吃到头了,平时瞎神气什么,你和你的姘头今天晚上不死也得扒层皮!赵老书记说了,从今往后你是死是活都不关他们赵家的事,要求厂里这回严格公事公办。朱崇川,大罗神仙都难保你了,你最好识相一点儿,少动没必要的歪脑筋。”
郭暮云被厂里的一群女工扑上来押走。
朱厂长是后面被请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