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
“三号。”李知渠说,“不想影响你们高考,所以没告诉你们。但今天是他头七。”
难怪考前没见到他人,说出差了。
许城空白了好一会,问:“方筱仪呢?”
“昨天估完分后,她妈妈告诉她了。”
去墓园的路上,许城脑子里持续混乱着。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方信平的时候,他穿着蓝色的警察制服,看着他,目光锐利却含着一丝友善。
那时许城还是个初中生,跟一帮混混搅在一起,几乎快辍学了。是他把他从街上捞回学校的。
是他在那帮富二代混混想推罪给许城去顶时,扛着压力保了他。
是他在许城返校后遭遇那帮大混混报复时,护了他。
是他找学校减免了他的学费,还凑了他的部分生活费。
也是他,隔三差五地来观察他的情况,生活上有无所缺,心理上有无所失。
他说:“小子诶,我知道你很孤单,但那帮人不是你的朋友。”
还说:“别让我再看见你跟那帮人混在一起,我绝对来收拾你。”
也是他,在他青春期突然想一了百了去报仇时,和他说,生活不是古惑仔电影。该警察做的事,就交给警察。
许城曾有个很幸福的童年,在家庭骤变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非常思念父亲母亲。而方信平的出现和陪伴,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他心里的缺口。
他顺利地成人了,他却突然离世。
到了墓园,方筱仪和她妈妈袁庆春也在。
方筱仪刚把香插上,扭头看见他们,呜咽着喊了声:“许城——”
她扑到许城怀里嚎啕大哭。
许城搂着她,眉心紧拧,下颌直颤,两行泪飞速砸落下来。
墓碑上,方信平身着制服,戴着警帽,面容正派而精神十足。可照片却是黑白色的了。
李知渠也哭了一场。
许城磕了三个头,蹲下给他烧纸。青烟裹着灰烬上升。风过,一阵浓烟扑向许城,熏得他眼泪直涌。隔着烧红的灰烬,他看向旁边的墓碑。
方筱舒的笑容定格在大理石碑上。
去年十一月,他看着方信平亲手将她的骨灰安放在下面。
是啊,方筱舒也去世大半年了。
是一种所有人根本无法想到也难以接受的方式。
可那确实是阳光般热烈正义的方筱舒会做的事。
他们班一个叫杨杏的女孩跟外校几个混混谈恋爱,招惹了情债,被人报复。
路过的班长方筱舒想保护她班上的女孩。
她被捅了十几刀,当场死亡。
杨杏一句道歉或道谢都没有,全家搬离,至此消失。
那时,离许城刚知道方筱舒一直喜欢他,才过去不到两周。
那时,他们说起去同一个城市读公安大学。她多年的暗恋尚未表白,而他对她隐约的朦胧好感还没来得及成形。
很荒谬,荒谬到有很长一段时间,许城在想,是不是这世上所有对他来说美好的事物,最终都是不告而别,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