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的法庭审判现场,他在,听见被羁押的人怒吼,“我认罪,但我要告诉今天在场的所有人!等我出去!一个都别想跑!!”
他预想过穷凶极恶的人会寻仇,却没想到竟然寻得这么明目张胆。
他去报警,带了监控指证,派出所最近接到好几起失踪案子,都是适龄女性,警方追查了很久,调查出背后的犯罪团伙,成员多为曾关押人员,出狱后拉帮入伙,近几年发展异常凶猛,人口买卖是一条线,大多数被关起来做皮肉生意,只要被交易出去,就一辈子都找不回来了。
上次收拾完秦兆川,江浔就给梁桉手机设置了紧急呼叫,触发以后会自动发出最后的定位信息,出警要准备,得了方向,江浔上车,一脚油门踩到底。
他不敢想,如果自己没发现异常,如果再晚来几分钟。
如果她也被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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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想,这两个小时,梁桉自己一个人被绑进车里,是怎么跟两个穷凶极恶的男人殊死搏斗才勉强找到一丝生机。
想到这里,江浔手上力道渐重,恨不得把人千刀万剐,他心里烧了一把火,那火烧得人脖子上青筋暴起。
梁桉终于回过神来,拉他胳膊,压着语调急促道:“江浔!我没事!警察已经来了!我真的没事!”
防卫有尺度,过当会让他把自己也搭进去。
江浔身上也几乎湿透,回过神来去看她慌乱的眼,目光怔松了几秒,后知后觉感受到了疼,垂眸瞥见自己身上的血。
扯住梁桉胳膊的手遮到她眼睛上,温声道:“没事儿,别看。”
感知神经好像麻痹,不远处警察警告犯人双手抱头,应激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嘈杂慌乱声成了不真切的白噪音,梁桉脱了力,靠在江浔臂弯里。
保安疼得完全挣扎不了,像坨烂肉一样被江浔捏着,终于琢磨出名字,嘴上破口大骂:“我竟然忘了你!当初一把火怎么没把你也给烧死……”
逞凶的人手铐锁在后背,警察过来压着两个人犯人上了车,又提出送他们去医院,顺带录一下口供。
一路上,警察一边帮着应急处理伤口,一边大致问着情况。
梁桉全凭本能回答,脑子里思路乱飞。
车开一路,沿途街景都很熟悉。
24小时便利店灯火通明,门口亮成一条红红黄黄的霓虹小溪,两辆警车前后急速穿行,有人侧目,速度丝毫未减。
医院她去过好多次,眼前这张脸比平时苍白许多,几乎快要跟记忆里那个鲜血淋漓的画面重合,梁桉忍不住,细密眼睫上有水珠滚落。
蓦地,有大掌揉了把她头发,“我就包扎一下,怎么这么大阵仗。”
说的是她的泪,只是声音很轻很低,好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明明摸的是头,梁桉心脏却被狠狠戳了下。
“你失血过多,别说话……”梁桉已经带上哭腔,颤抖着去握他手腕,刚触上,那只手垂下去,眼前人也闭上了眼。
那一刀捅得不轻,伤口深,身体又在冷水里泡了半天,尘埃落定,终于扛不住昏了过去-
梁桉从来就不喜欢医院。
刺眼的白、难闻的消毒水味,到处都是生离死别,来来往往的人脸上寻不到半分喜色,让人从心底里抗拒。
江浔难得脆弱,从前以为他无坚不摧,此刻面容惨败躺在病床上,下巴上还有青色的胡茬。
医生包扎时侯她看得清清楚楚,一条十几厘米的伤口,触目惊心,看得人胸口钝钝发疼。
梁桉很少依赖什么人。
在冰冷刺骨水中沉浮时,她只有一个念头——只想他们每天好好上班,好好下班,然后再平平安安的见面。
这两个月他们怎么可能不相爱,只是他们都算不上勇敢,一个躲在胆小的外壳里,一个披着谨慎的外衣。一个封闭自己,一个不敢冒犯,这才闹起来这个本就不需要存在的矛盾。
她厌恶那个罪魁祸首,恨不得死刑能执行千百次,可这些都比不上江浔分毫。
他睡着,偶尔皱眉,梁桉坐在床边看他,不时把那愁容抚平,再收回手,握住他的。
梁桉一晚上也过得惊心动魄,就这么看着看着,不知不觉脸就枕在床上,她实在太困,阖上了眼。
输上液,江浔好了不少,睁眼看到一头乌黑发丝散落在床侧,长卷眼睫轻轻颤抖,像极了薄薄的蝉翼。
失血的人掌心很凉,梁桉的滚烫,贴在他的手背上,江浔指腹轻轻摩挲了下,梦中人凌乱发丝遮了瓷白脸颊,江浔抬起绑了绷带的手去拨。
敲门声响,梁桉动了下,直起身去开门,“还能用吗?”
李文韬把手机递给她,“淤泥清了,试着充了下电,能打开,估计勉强能用,但明天最好还是换个新的,免得之后充电再炸了。”
大冬天的撞进河里,衣服手机湿了个透,身上这套还是李文韬临时找女同事借的,梁桉伸手接过,摁了下屏幕果然亮了,没想到还挺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