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源强忍心头怒意,低沉说道:“大热天的,衣服繁琐倒也罢了,还将领口制得这般紧俏,捂得严严实实,是要热死朕吗?去,把朕的凤袍赏给制衣署的尚宫们,让她们穿着去烈日下站两个时辰,让她们亲自感受一下,做精致娃娃的快乐。”
乌宛白点头如捣蒜:“是是是,陛下息怒,奴婢这就去办。”
彼时,计安寻了一套常服入内,才服侍好凤帝更衣,郭嘉安闲庭信步的步入殿中,瞧见裴源脸色不悦,赶忙奉上一盏凉茶:“陛下莫气,臣替你教训她们便是了。”
裴源仰头一饮而尽,清凉的茶饮入喉,似带走了内心烦躁情绪。放下茶盏时,郭嘉安早已掀开了药箱,捻着一块棉花沾着药水,状似无意道:“这几日格外的热,臣也烦躁的不行,听闻玉镇开了一处避暑山庄,居在山涧,凉爽的紧。”
竹镊捻了浸了药水的棉花向前,裴源并未闪躲,还微微仰头由他上药,听到此处,回他道:“玉镇离京十余里,你若想去,便多住一段时日,免得路上来回奔波。”
女子的脖颈纤长白皙,一道颈纹也无,因而伤痕落在颈上无比鲜明,郭嘉安目光注视着,躁动心生,努力压下情绪,方才轻轻涂抹,药水刺痛感令女子脖颈微缩,男子下意识顿了两息,打趣道:“陛下到底是多烦臣?恨不得臣在外永不回宫?”
“又曲解朕的意思。”察觉药已上完,她颔首看他:“听君之言,便有想去之意,你难得开口,朕若不准,你定不悦;可朕准了,你又不喜。”
裴源看着他眉心鲜红夺目的花钿,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阖宫诸君,数你最骄矜。”
郭嘉安顺势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臣……”
“咳咳~”
忽而传入的轻咳声,打破了殿中暧昧,两人齐齐望向来殿门前侧立的月白身影。
一晃儿数日不见,本就清瘦的男子看着更显单薄,裴源微微蹙眉,下意识挣脱了郭嘉安的手,端坐凤椅,正色道:“进。”
郭嘉安稍显不满,于是颔首整理着药箱,对款步而入的君后恍若未闻。
君后行至殿中,行了一礼,颔首轻声道:“陛下。”
凤眸凝视着他,见男子神色憔悴,裴源心中没来由的心头一颤。
那晚,她的确被陆长行的惊人之举吓得不轻,但事后也明白君后并非有意为之。本想等他前来亲自赔罪,此事便就此作罢,却没料到君后自那晚之后,竟一连数日闭门不出,让裴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何事?”裴源问。
陆长行这才从袖口掏出一册文书:“陛下,夏至之日,后宫亦将举行祭祀之礼,祈求消灾祈福、岁稔年丰。此乃祭祀流程,还请陛下请过目,可有遗漏之处?”
殿中静默稍许,裴源道:“君后做事向来稳妥,朕信任至极无需过目,皆依君后之意举办吧。”
陆长行闻言默默将文书揣好,躬身一礼:“臣告退。”
说罢,颔首退了几步,转身退出殿外,从始至终,未曾抬头看过凤帝一眼。
眼见月白锦缎很快在殿外留下一道掠影,裴源心绪愈发烦躁,却仍极力克制,对身侧贵君耐心说道:“银子不够,便去朕的私库取。晚些时候,朕会钦点几个身手好的侍卫护你周全,你安心出宫,多玩几日,权当散心。”
郭嘉安将凤帝的情绪尽收眼底,知晓她已是烦躁难平,却仍耐着性子安抚自己,他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陛下何以这般纵容臣?”
裴源一愣,思量了片刻后,得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结论:她说不清楚,只觉的合该如此。于是取过一本奏折翻阅,随口回他:“你若不乐意,朕也可以收回成命。”
郭嘉安微微一笑:“臣就是随口问问,陛下怎还生气了。”
裴源无奈道:“哪敢生你的气,天热,朕燥而已。”
郭嘉安不再多言,安安静静在凝辉殿饮了两盏凉茶,方才起身说道:“陛下,臣乏了。”
裴源点了点头:“回去歇着吧,晚上好赶路。”
目送朱红身影远去,裴源再也按捺不住,扔下朱笔,阔步走出大殿:“陪朕去趟栖梧宫。”
计安扯嗓子高喊:“备撵~”
裴源:“……”
裴源照着她的屁股就来了一脚:“来,再大声一点,让阖宫的人都听到!”
计安:“……”
计安赶忙认罪:“陛下息怒,奴婢下次注意。”
正值晌午,宫人全都懒洋洋的,即便蝉鸣声声不歇,依旧难抵困倦。
‘当——’
解安不知不觉间睡熟了,或许是梦魇缠身,一个伸腿,踹得茶案一晃,发出了一声闷响。
声响瞬间将解安惊醒,似也将君后吓了一跳。
看着手边因茶案晃动而倾洒的茶水,解安慌忙跪地:“君后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