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行目光扫过郭嘉安,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探究:“本宫见宸贵君神色诧异,难道不是镇北将军的主意?”
郭嘉安闻言,脸色不善,冷声道:“陛下又不是风流之人,臣母又何必行此费力不讨好的事?”
裴源闻言,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那便怪了,北境与白狄向来素无往来,更无纠纷。若此人不是镇北将军携入筵席,又是何人带他入京?”
凤帝不解,诸君更觉得糊涂,终于,一舞作罢,白狄男子缓步上前,行了一个抚胸礼,蓝眸直视裴源:“伏恩见过女王陛下。”
直视圣颜,本为不敬之举,然此人并非大晟子民,裴源亦未深究,只淡然道:“恕朕眼拙,公子发色与眸色皆与我朝子民迥异,不知公子是何方人士?”
伏恩似不通大晟语言,因而站在原地,神情略显局促,下意识地望向人群,似在寻找熟悉的身影。
于是,宁远王在席间起身,对着裴源虚行一礼,朗声道:“陛下,此子乃皇妹于榷场竞拍所得,特地送予陛下作为生辰贺礼,不知陛下可还满意?”
宁远王裴爽,乃先帝第六女,与裴源同年而生,且仅相差数日。其生辰恰逢立秋,先帝大悦,道:“立秋降至,秋风送爽。”遂赐名“爽”,寄望裴爽能为天下带来丰年,足见先帝对其厚望。
却不料,裴爽自幼小疾不断。其父谨侧君便认为是先出生的裴源抢走了裴爽的福气,故而心生怨怼。
不仅尝尝将讥讽裴源生父的言辞挂在嘴边,对裴源更是没有一个好脸色。
裴爽长大后,受父亲影响,对裴源满心不满,屡次讥讽原主与原主生父而泄私愤。
裴源念此,淡淡道:“皇妹美意,朕心领了。然朕的诸君皆是万里挑一的俊杰,皆为朕心头挚爱。朕有诸君相伴,已心满意足,无需再添新人,徒增诸君伤怀。”
裴爽却似未察觉凤帝的不悦,反而笑得愈发灿烂:“陛下这话可就不对了。陛下登基三年,膝下尚无一女,这千秋万岁皆系于陛下一人之身。皇妹忧心如焚,不禁怀疑是诸位后君侍奉不周。陛下,这可是关乎我朝的社稷啊。”
凤帝面色微沉,裴爽却浑然不觉,继续说道:“这伏恩虽为异族,却实在是个妙人,皇妹寻人替陛下试过了,此人深谙床第之欢。陛下若准他入宫,大可让诸君向他请教一二,想必开枝散叶,指日可待。”
她顿了顿,似挑衅一般,又道:“若诸君羞愧,不好请教,皇妹大可将与伏恩有过一夜恩情的女子皆唤至殿上。当众言明,诸君听了便当做学了。男人嘛,生来就是伺候女人的,若还是学不会,皇妹便自掏腰包去那舞馆请些舞郎回来。这舞郎啊,最会侍奉女人了,诸位说,是不是啊?哈哈哈……”
殿中声乐不歇,可众人却无一人敢应,尤其诸位王卿的席位,皆是一脸‘她是疯了吗’的模样,看着裴爽。
再看凤帝,面容平常,只是静静饮酒,一言不发。
还是齐翁漠然打破沉默:“宁远王,你僭越了!”
裴爽不以为意,甚至噗笑一声:“齐翁,陛下素来宽仁大度,何况这玩笑,臣自幼便与陛下说习惯了的,陛下是不会与臣一般计较的。”
齐翁浑浊的瞳孔望向帝王。
凤帝静默片刻后,终于有了动作,只见她缓缓起身,步履沉稳地走下方台,一步步逼近诸位王卿的席位。
裴爽见裴源靠近,不仅未有怯意,甚至心中暗自得意,自然认为对方不敢当众对她这位王卿如何。
于是,她对凤帝笑的更加得意。
裴源恍若未见,只轻柔地为她整理着衣襟:“三年不见,朕原想与皇妹好好叙一叙旧。没想到,再见之日,竟是天人永隔之时。”
裴爽一愣,尚未来得及开口,却感觉裴源周身气息骤然一变。
她忽而抬手拔下一支凤簪,动作快如闪电,裴爽只见一道金光从眼前闪过,那支金簪竟直直刺向了自己的脖颈。
裴爽眼眸大睁,一个‘你’字刚一脱口,凤帝便面无表情拔出金簪,而后,再次刺入,拔出,刺入,拔出……
鲜血如注般喷涌,不仅喷溅在凤帝的脸上,亦随着凤帝的金簪,在半空划过弧度,倾洒到诸位王卿的席位上。
不过数息,裴爽便毫无生气的趴在了席案上,脖颈血肉模糊,宛若一片烂泥,宁远王宾直接晕死过去。
临近的几位王卿不禁泛起了恶心,几人所携宾夫,亦被吓的花容失色,瑟瑟发抖,若不是要顾忌自家王卿的脸面,恐早就离席而去了。
声乐不知何时停了,殿内一时死寂一片,众人似都被眼前一幕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裴源却仿佛对这血腥场面毫不在意,她缓缓曲臂,用衣袖擦拭了一下金簪上的血迹,随后一抬手,又将金簪重新插入了发间。
“音乐怎么停了?”裴源懒懒扫视着众人,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刚刚的一切,皆是醉酒后的无心之举:“接着奏乐,接着舞。”
凤帝转身才走两步,一声厚重的编钟在殿中叩响,丝竹之声紧随其后。
“哦,对了!”凤帝忽而停下步子,转身重新望向王卿席位,目光似找寻一般,依次略过几张脸后,停落视线在南阳王的脸上:“听闻二皇姐身边多了一个知心人,今日可带到殿上了?”
第68章第68章晋江文学城
一片祥和的筵席,因裴爽的一番大不敬言辞,气氛骤然凝滞。
昔日众人皆为王卿时,众王卿常以皇五女父君的身份加以调笑。彼时裴源无依,亦非母皇所重,面对众人的耻笑,她或冷漠以对,或转身离去。
如今皇五女已是凤帝,裴爽却仍以当年口吻,肆意取笑,随意讥讽,无疑是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