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坡下,是越来越多的队伍。
同一条路,和前两日运送银财的马车不同,现如今走的都是寻常百姓,人力拉着板车,上面放着的东西是富贵人眼中的破烂。
衣衫破旧,怀里抱着婴孩,腿边跟着孩童,哪怕摔了跟头都不敢停,他们想活着,只是想活着。
这群人里很多很多很多的陌生面孔,除了宁安县和周边的百姓,还有云丰县。
至于阳武城,已经无人能跑的出来。
耿耀最后看了眼封洛城的位置,随后调转马头。
冷冽的风吹动他的衣摆,上面的针脚细密,是被树木刮烂后,耿母在里面衬了一块黑布,用同色系的黑线缝补的。
再往里,是彦遥亲手给他做的里衣,用的最柔软的料子,和彦遥身上穿的一样,他说,这个穿着最是舒服。
我或许应当回去,我或许应当回去可是,有些东西已烙印在他灵魂。
还好,他非爹娘独子。
还好,彦遥还不懂情爱,只拿他当夫君。
只当夫君无碍的,他死后他可换一个夫君,彦遥眼光甚是好,演技好又有谋算,日子总是过不差的。
第53章降了我看看我的君你要如何视而……
宁安县共有四城门
南:望龙门
北:朱厌门
东:水蛇门
西:浮鹿门
宁安县空了大半,守备军都走了不少,王千总带着人,查看了四个城门,后命人关了朱厌门,水蛇门,浮鹿门,只留下了望龙门
县衙后门,纪县令正站在一侧,他面前是家中最后一辆马车,上面坐着县令夫郎。
县令夫郎眼泪婆娑,呜咽哭泣,纪县令抬手帮他擦了眼泪,不顾身边的人,在他鬓角白发处落下一吻。
温柔道:“我知你舍不得我,也知你愿意陪着我死,可是我们都死了,绍年那孩子怎么办,他还怀着孩子,怎承受得住连失双亲。”
“绍年是我们唯一孩子,从小被宠坏了,你再费费心看顾两年,若不然我也放心不下,苦了你了。”
县令夫郎唇齿咬出血来,硬生生压下崩溃哭声,点点头道:“我都知,我会和绍年好好的,我还要看着绍年肚子里的孩子长大呢!”
纪县令眼中带泪也带了笑:“好。”
余光瞧见王千总,纪县令侧身擦了擦泪,县令夫郎也擦了擦泪,随后把王千总的孙子牵了出来。
那孩子被一侧的小厮抱下车,飞跑着奔向王千总:“爷爷,我不走。”
王千总拎起他就往屁股上招呼,往日一根手指都舍不得动的孙子,此时那厚实的巴掌打的啪啪作响:“再乱说话我揍死你。”
“昨日我和你说了半日,话可都还记得?”
这孩子叫金宝,金宝哭着抱着他道:“爷爷莫打,金宝记得,日后无亲人护着要听话懂事,有什么吃什么,不能随性子,说话要瞧着旁人脸色,旁人高兴了就多说两句,不高兴了就莫要说了”
王千总是个糊涂过日子的,大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昨日却教着金宝怎么谨小慎微的长大。
他怕啊,怕他孙子受尽委屈。
却也知道,没他护着疼着宠着,他孙子定是会受尽委屈。
时辰已经不早,王千总抱着金宝往前走,随后把金宝塞到马车,一掀衣摆直接跪了下来。
“大恩不言谢,来世我王尽忠当牛做马的报答你们。”他把头重重的砸到地上,抬起时已经有了血迹。
纪县令气的踢了他一脚:“你这人当真是”
王千总起身嘿嘿一笑:“粗人,也不会说啥好听的话。”
马车离去,直到再也看不到,王千总和纪县令往街上走,问道:“你怎不走?”
纪县令笑道:“纪家不能有弃城而逃的子孙。”
宁安县,朝廷弃了,他弃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