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萧逢和孟黎现在并不常常在一起了,但从大一那个暑假萧逢和孟黎做好了约定之后,他和郑贤叶姨的关系也回到了从前,孟黎身边的人也不再躲着萧逢。
现在萧逢和郑贤见面,仍像从前一样。对萧逢来说,郑贤和叶姨都是值得他敬佩的长辈。
“郑叔,少爷什么时候进去的?”
萧逢望着封闭式铁门的监狱大门发愣。
说不担心是假的。
前世孟黎离开了海城后,听闻孟方旬在监狱身死的消息都没有回来看过一眼,想必是心里恨极了孟方旬。
萧逢到至今都不知道孟方旬和孟黎之间的关系怎么会那么差,明明是同一屋檐下住了十几年的父子,却像仇人似的
孟黎去新京的这几年,孟方旬也果真做到了不闻不问,对外都宣称自己只有孟煦这一个儿子。
郑贤像看出了萧逢在想什么,叹了口气,说:“孟董落到如今这个下场,也是他罪有应得。”
萧逢愣了下,惊讶的看向郑贤。
哪怕他早知道了郑贤和叶姨的心都只向着孟黎,而不是向着孟家,在郑贤的嘴里听到这句话,不免有些震惊。
郑贤浑不在意的笑了下,又说:“有些话,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了,只是少爷觉得童年时候的事情没有必要说给你听,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其实告诉你也没有关系。”
萧逢眸色一黯,意识到了郑贤接下来要和他说的话必定不会叫人愉快。
郑贤从前是有抽烟这个习惯的,斟酌时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意识到自己早就戒了烟这才讪讪收回手,娓娓向萧逢道来:“少爷应该告诉你了吧,夫人和孟董并不是那么情投意合,但夫人心善,和孟董结婚后也没有怨天尤人,本也打算两个人好好过日子,他们有过一段神仙眷侣般的好日子。好在孟董也是真的爱夫人,夫人难产时,孟董在手术室前祈求许久,还是没能挽回少夫人的性命,夫人深爱少爷,临死前最后的愿望就是让孟总把少爷好好抚养长大。”
“可突然丧妻的她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打击。夫人死后,整日浑浑噩噩,孟老先生和孟老夫人去世的早,夫人的父母又因丧女也无法面对这个夺走爱女生命的外孙。孟董就将少爷扔给了家里的保姆,保姆也不上心,少爷一岁时甚至还不会走路,三岁时字都说不出几个。少爷的外祖父外祖母实在看不过去,这才派我和小叶来到了孟家,我们来的时候少爷才三岁,却连三十斤都没有,看到他瘦成那个样子,真是不忍心啊。”
萧逢听到这里,已是心脏紧缩,仿佛有人往他心上狠狠捅了一刀。
郑贤仰头深吸口气:“少爷五岁前,孟董几乎没怎么回过家,父子俩都不熟。孟董对少爷的事情不关心,只想起来了才随口问一句。原本我们都以为,孟董虽然对少爷无情,但起码对夫人有情,虎毒不食子,终究不会弃子不顾。然而,孟总在夫人去世后不过五年,就再娶了别人,那女人入门的时候,肚子都已经六个月大了。”
萧逢眼眶泛红,瞳孔周围都冒出瘆人血丝,丝丝盯着郑贤,咬牙切齿道:“他就是这么爱黎黎妈妈的?”
前世孟黎离开后,萧逢在死志极强的压抑环境中都挺了过来,遵从他的遗愿,替他好好把孟时桉养大了,直到孟时桉有了自保的能力,花不完的财富,不会被人踩在脚底下的身份地位,这才放心去死。
孟方旬算什么爱?!他不配!
郑贤想到当年来第一次来孟家见到孟黎的场景,年过半百的男人也红了眼:“五岁时,少爷已经懂事了,从周围人的眼神、谈话里多少能得知孟总和夫人之间的事情,在家里张灯结彩时,也知道孟总要给他找新妈妈了。那时候少爷还小,很少和同龄人接触,不懂失去母亲是多痛的一件事情,第一次见到柳筝时,别人让他喊妈妈,他就兴高采烈的喊了,结果孟总发了大火,让五岁的少爷跪在夫人遗像前……”
萧逢再忍不住,一拳垂在车门上,迈巴赫坚硬的黑色外壳被他这一拳微微砸进一个凹陷,他低声嘶吼:“他凭什么这么对黎黎!对外装什么深情?!他的爱就是把自己和亡妻的孩子当垃圾一样扔到一边?他不配?!”
萧逢之前一直很奇怪,任何人表面上看孟方旬对孟黎其实并不算差,起码在吃穿用度上并没有亏待过孟黎,只是为人有点昏庸。萧逢以为是因为孟黎习惯了不解释,才造成孟方旬一而再再而三的误会,不分清红皂白就罚孟黎。
是他错了、是他错了?!
如果说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都没有用,那再解释又还有什么意思?
郑贤后面的话也印证了他的猜想——
“柳筝刚进门时,对少爷其实很好,吃的喝的什么都紧着他喊着他,即使孟方旬不悦,出声斥责,柳筝也会暗地里给少爷送玩具送衣服。少爷特别开心,每天都万分期待见到柳筝。”
“后来柳筝生下了孟煦,哪怕重心渐渐转移到了自己儿子身上,也没有亏待过少爷。直到少爷八岁那年,带着三岁的孟煦玩捉迷藏时下人忘了关游泳池的门,让孟煦误入,掉进泳池,差点溺亡……那下人不敢承认,他担不起这个罪责,就趁势把责任推到了年仅八岁的少爷身上,说是少爷自己打开了泳池的门,故意引诱孟煦进去,想要和孟煦争宠……”
萧逢攥在身侧的已经泛红、用力到青筋暴起,抹了把脸,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低声骂了句:“操……”
后面的事情不用郑贤说他也能猜到了。
孟黎解释了,孟方旬和柳筝都不信,觉得他年轻轻轻就撒谎,心思太重,把他关起来,在一个暗无天日的阁楼里,断水断粮三天。那以后孟黎就落下了胃病,肠胃不好,人自然也长不高长不胖,哪怕后来叶姨花了好多心思才把他的胃调理好了,底子差了也再难养回来。
而柳筝护子心切,再加上孟方旬都这样笃定,她也被孟方旬的态度误导,觉得孟黎想要害孟煦,那以后就渐渐疏远孟黎,处处和他作对。
被污蔑,解释又无用的次数多了,就是石头也该被敲出裂痕了。
难怪当孟黎和孟煦出现矛盾,孟方旬误会孟黎,说要让孟黎回家禁闭的时候,孟黎会露出那样麻木空洞的神情。
这还只是郑贤说的其中之一,而那时候小小的孟黎,再加上在孟家毫无话语权的郑叔叶姨,再怎么护着他,在孟方旬不分清红皂白就下定论,下人们又刻意针对的情况下,那样幼小的孟黎,又怎么敌得过他们那么多人?
那么那些年里,他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那窄小没有天光的阁楼里会不会到处都是飞扬的尘埃,一个人哭泣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想念妈妈?
年幼的他,要面临那样多的事情,甚至不知道这些恶意从何而起。
“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他?!”
萧逢站的笔直,只恨不能一刀杀了孟家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