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宾客们都没有了玩乐的心思,只是赵引璋不说散宴,他们也不便离开,只能各自坐回了原位。
丝竹声再次响起,殿内恢复了一片热闹的模样。
谢昭昭落座后,橙梓不掩眸中兴奋,低着头小声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长公主吃瘪,还有太后娘娘,你刚才没看见她那张脸,好像被驴蹬了一脚似的,拉得老长了!”
听她嗓音中压抑不住的雀跃,谢昭昭不禁失笑:“你跟她们有仇?”
“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橙梓垂眸,指尖轻轻握住酒杯,“我讨厌她们,讨厌现在的一切,她们盼着我有孕,天天请太医给我诊脉,叫我喝苦死人的汤药。”
谢昭昭问:“那你喜欢什么?”
橙梓想了想:“我喜欢的事情挺多的,习剑,跑山,打猎,研习兵法,我也想跟兄长一样带兵打仗。再过些时日便是冬狩,届时我们可以一起骑马打猎,我烤肉的手艺可是一绝,尝过的人都说好。”
“对了,今日也是你的生辰吧?”
橙梓四处张望了一圈,见长公主和太后都没有看她,悄悄摸摸从袖中掏出一柄短剑,借着凭几的遮挡,一把塞到了谢昭昭手里。
“这是给你的生辰礼,我亲自铸的短剑。剑身是玄铁打造,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你藏好了拿来防身吧。”
谢昭昭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今日是我生辰?”
橙梓微微抬起下颌,得意地笑了声:“我当然知道,赵晛跟我提过一嘴,我记性最好了。”
谢昭昭指尖轻轻摩挲着手心里的短剑,剑鞘分明是凉的,可她的心却是暖的。
她性格孤僻,除了家人以外,从未有什么朋友。
虽名义上与赵晛,橙淮等人是青梅竹马,但他们终究和她不是一路人,对她也只有满腔的利用和算计。
谢昭昭和橙梓认识的时间算不得上,两人中还隔了许多东西,有家族的利益,有世俗的规矩,她以为她们之间不成为敌人便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她却没想到,橙梓是真心挂念她,即便顶着众多压力,还不忘偷偷给她准备生辰礼。
谢昭昭眉眼微弯,攥紧了短剑:“谢谢。”
她如今也有朋友了吗?
她以前是个怕麻烦的人,既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喜欢别人麻烦她。没想到今天短短半日,却是连着跟两个人说了谢谢。
谢昭昭还未仔细体会心中的开怀,面前凭几上忽然传来“哗啦”一声响,那伺候传膳的小太监不慎将橙梓的汤盅打翻,汤汤水水洒了一桌子,沿着案沿蜿蜒淌在了她衣裙上。
橙梓恼火道:“你这个蠢货,你干什么啊!”
她扶起汤盅,看着洒了满桌子的菌汤,满眼的心疼:“这可是荔枝菌汤,每年只有五六月份的时候才能喝到,我最喜欢喝这个了……”
荔枝菌被誉为岭南菌王,生在于荔枝林下潮湿之地,产量稀少,采摘期极短,难于保存,故而十分珍贵。
此次宴会上的荔枝菌,乃是先前长公主存放在白云山冰库中保存的最后一批,汤盅是按人头批下来的,宴席上每人一盅。
这些天橙梓没有过一天舒心的好日子,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本来今日最期待的便是这一盅荔枝菌汤,结果一口没喝到嘴里,全被小太监弄撒了。
她憋得满脸通红,越想越觉得委屈,小太监吓得连忙跪地求饶:“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谢昭昭擦了擦衣裙上的菌汤,将自己面前的汤盅推给了橙梓:“你喝我的。”
橙梓瘪了瘪嘴:“那你喝什么?”
谢昭昭:“我不爱喝。”
这一句话虽然俗套,但管用,橙梓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硬是忍了回去,等小太监收拾干净桌面,橙梓便捧着谢昭昭推来的汤盅,美滋滋喝了一口。
“啧。”橙梓蹙了蹙眉,嘟囔道,“这存放在冰库里的荔枝菌,味道便是不如新鲜采摘的荔枝菌煲汤好喝,怎么一股淡淡的酸苦味。”
她喝了两口便将汤盅放下了:“呸呸!不好喝,不喝了。”
橙梓一低头,见小太监还侯在一旁:“你怎么还不走?”
小太监对着谢昭昭叩首一拜:“太子妃娘娘恕罪,奴婢失手污了娘娘衣衫,奴婢斗胆请娘娘移步偏殿更衣。”
谢昭昭歪着头,目光淡淡地斜睨着小太监。
这是多少年前烂大街的宫斗招数了?
先假装失手把茶水或酒水洒在女子衣裙上,再借口引女子去更衣,等女子进了更衣室换衣服换到了一半,便会发现那屋里头突然冒出了一个男人。
接下来便是有人走错房间,恰好路过这个更衣室,看到女子衣衫不整,与男人共处一室,然后尖叫引来其他人。
至此女子清誉被毁,等待她的要么是常伴青灯,要么自尽以证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