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父皇竟是为了你——”
赵晛语气急促又迫切,几乎从齿间脱口而出,说到一半似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别过头轻抿唇线:“他如今仍居立政殿,你若想去见他便去罢,但他不一定会愿意见你。”
谢昭昭没想到赵晛会这般轻易答应,她不再言语,沉着眸喝下那一碗汤药,简单梳洗一番便踏出了殿门。
赵晛提前让人备好了步辇,早已侯在殿外的太监见她出来,忙不迭迎上去:“娘娘玉体欠安,陛下心中甚是担忧挂念,特吩咐奴才备上步辇代行。”
这太监倒是说话利索,谢昭昭瞧见他便莫名想起重喜来。
她“嗯”了一声,也不跟赵晛客气,径直扶着太监坐上了步辇。
赵晛如今将她安置在了两仪殿的偏殿之中,正居皇宫中线的位置,他本人似乎也住在这里,距离立政殿不算远,步辇行了小半刻便停在了立政殿外。
此处看起来和往日并无不同,仍是冷冷清清的殿院,屋檐廊下只守了重喜和几名侍卫。
谢昭昭一眼便认出那侍卫并非皇宫中人,而是曾被赵瞿派来保护过她的暗卫之一。
步辇刚一停稳,谢昭昭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
太监“哎呦”了一声,下意识上前去扶,谢昭昭却三步并两步,提着裙角一路小跑行至了殿外。
她直直往立政殿而去,但还未踏上石阶便被侍卫拔剑拦住。
谢昭昭脚步一顿:“我要见他。”
侍卫语气未有起伏:“太上皇养病期间,非召不得入内。”
她继续向前,嗓声冷硬:“我说,我要见他。”
侍卫面无表情地将佩剑抵在了她颈上:“恕难从命。”
谢昭昭抬眸盯着侍卫,似是没有看到压在脖颈上寒光凛冽的剑刃,她仰首向前走着。
眼看着刃上将要染血,重喜再忍不住上前用力推开侍卫,转身挡在两人之间:“娘娘,陛……太上皇,不想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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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近乎哀求地望着谢昭昭:“求您回吧。”
其实当那侍卫装扮的暗卫将剑指来时,谢昭昭就意识到了赵瞿不想见她。
他定是算准了她醒来后会来找他,便提前下了命令让他们守在殿外拦住她。
可为什么?为什么赵瞿不愿见她?
他到底跟赵晛做了什么交易才换来了她的解药?
“赵瞿,我是谢昭昭——”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可以跟你一起面对,你躲我也没有用,我今日一定要见到你!倘若你不见我,我就一直守在你门口,你一天不见我我就守一天,十天不见我我就守十天!”
“你听见了没有,赵瞿!”
谢昭昭昏睡了六日刚刚醒来,她这几日粒米未进,只靠着名贵药材吊着性命,此时嗓声干涸嘶哑,每说完一句话便仿佛喘不上气似的,喉咙里发出嘶嘶嗬嗬的咳声。
那声音隔着门窗传进殿内,倚在窗牖之下被镣铐束住手脚的赵瞿紧阖的眼睫颤了颤,缓慢地睁开了眼。
夕时晚霞透过窗间菱格倾洒在地,似绮梦流光,橙红与绛紫交织的霞光映入他漆黑眸底,晃得他下意识别过头去,又重新阖上了眼。
“任……”
赵瞿张了张干涩的唇。
任羡之听见动静连忙放下手中的医书,疾步行至美人榻边:“陛下,您感觉如何?”
他微微仰首,艰难吐声道:“门外,是昭昭吗?”
任羡之抿唇:“是。”
“她终于醒了……”赵瞿扯唇笑了声,有些无力地将身子倚在墙上,“千万叫他们拦住了她,朕不想让她瞧见这副鬼德行。”
任羡之听闻此言,缓缓垂首,唇瓣微微颤抖着:“陛下……您这又是何苦?”
他低垂的眼眸染上红意,喉间抑制不住涌上一股酸涩,唇角抖着抖着便绷紧成了一条线。
那所谓的长命金丹,实则不过就是罂粟和朱砂、水银等剧毒之物混合炼制而成。不知吕献用了什么法子,那金丹中的罂粟提炼得极纯,赵瞿只连着服用了三日便染上了毒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