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瑶一进房间便反锁房间门,卸下背包丢在地板上,关窗拉上窗帘,也顾不上开灯和换下衣服,任由身体陷进柔软的被褥,抱枕头紧紧盖住脑袋,“呜呜”的哭声闷在枕头里,撕裂般的痛苦仿佛要将她撕碎。
她知道刘琏最讨厌家里有小孩哭,但她就是忍不住——越是要压抑,哭声越失控。她把枕头压得更紧,像是要把痛苦都闷死在黑暗中。
这是她和母亲第一次吵得面红耳赤。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受宠爱的那个,任性时父母也会纵容,家里从不讲重男轻女,父母开明,温和……她曾深信自己拥有个幸福的家庭。
可今天的争吵,残忍地撕破了这层温柔的表象,让她猛然意识到,那些“幸福”,也许只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幻觉。
往常她一有委屈,第一时间会去找哥哥苏执言求安慰,但这次不一样了,她忽然发现,哥哥太优秀了,成了那个证明她不够优秀,不够努力的存在,她认为哥哥和父母都是一伙的,都在说着“为你好”而要求她要听话。
她哭得快要喘不过气,大脑缺氧,直到把甩开枕头,才贪婪地吸进一口空气。
她侧躺着,缩成一团,把膝盖抱在怀里。
黑暗笼罩着整个房间,唯有窗帘缝隙和门底透进来的一丝微光,勾勒出家具的模糊轮廓。
可那个最黑的角落,依旧像是个能把她吸进去的黑洞。
渐渐地,她止住了哭泣,目光不自觉落在那个角落里。
小时候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
那时她很怕黑,夜里总是叫哥哥陪她上厕所。
有一次,她怎么叫苏执言都叫不醒——那天哥哥感冒了,吃了药,睡得极沉。
她忍了很久,实在憋不住了才战兢着去厕所。
回来穿过客厅时,余光扫见家中最暗的角落——仿佛有人影坐着朝她笑。
她汗毛倒竖拔腿就跑,却被风扇线绊住。
五岁的小身躯撞上尖角,锁骨剧痛,惊骇中连哭都忘了。
她挣扎着回房间,钻进哥哥的被窝,屈身侧卧在哥哥身边,在他耳边小声哭泣。
那一夜,她是真的把睡梦中的苏执言给哭醒了。
哥哥睡眼惺忪,肩膀湿湿的衣服贴着她。他一睁眼,就看见妹妹一张哭得皱巴巴的小脸,通红的眼睛、汗湿的刘海,根根分明却湿漉漉的睫毛。
他抬手替她擦泪,轻声问:“瑶瑶,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
她委屈地倾诉完,苏执言一边揉她撞疼的锁骨一边哄着:“是哥哥不好,睡得像头猪猪,下次你叫我醒不来,你就掐我鼻子,让我不能呼吸,我保证立刻醒。世上没有鬼,有哥哥在,什么都不怕。你看看你,把我睡衣都哭湿了,床单也湿了……”
他说着,故意扯了扯床单让她看。
想起这一幕,苏梦瑶的眼角又潮湿了些,但哭意却渐渐平息。
现在那片黑暗的角落依然有点像童年时她看到的“鬼影”沉默地站在那里,咧嘴对着她笑。
她还是会害怕,但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慌乱、尖叫或逃跑了。
她望着那片漆黑,忽然有些茫然:自己为什么会在家里害怕?
家,难道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吗?
可她小时候就害怕,害怕黑、害怕独处。
也许,从很早很早开始,她就不觉得这个家,足够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