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时的苏执言,似乎也模糊地意识到:父亲这样冷淡疏远,是不是因为讨厌他?
是不是在惩罚他?
毕竟,妈妈是因为他才不在了。
父亲没有注意到,他总是穿着破洞的裤子回家,袖子湿得滴水,干净的衣服上被画满涂鸦。
他只以为那是男孩子调皮的痕迹,皱着眉训斥几句,就草草了事。
父亲不知道,那个总是独自走路回家的孩子,在公园会被其他小孩围住,追着他喊:“没妈的孩子”、“扫把星”;他们会把他推进喷泉的水池里,在他干净的衬衫上乱画,用彩笔写上羞辱性的字。
父亲也没发现,苏执言变得越来越安静,放学后再也不往客厅跑了,而是把自己关进房间,像一只缩壳的蜗牛,小心翼翼地把委屈和害怕藏在厚重的壳里,不让任何人看见。
直到四岁那年,家里来了一个漂亮的女人。
那天傍晚,苏执言独自在房间里玩积木,听见客厅传来女人轻轻地哭声。他以为老天和他开了一个玩笑——妈妈回来了。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地打开房门,只露出一条缝,小心翼翼地朝客厅望去。
男人的怀里,女人梨花带雨,却不是照片里的妈妈。他小小的心猛然沉了下去。
他失望极了。
他盯着那个女人,眼里藏着被背叛的愤怒和本能的敌意。是不是爸爸要重新组成家庭,不要他了?
就在这时,女人抽泣着说:“我肚子里有个孩子……但不是你的。你还能接受我吗?”
四岁的苏执言听懂了。他早慧得不像个孩子。
他知道,她要成为他的继母了。而她肚子里,还有一个不是爸爸的孩子。
那一刻,他迅速分析出了局势——这是个不会威胁他地位的“妹妹”,不会和他争爸爸的爱。他竟莫名地松了口气。
苏执言的早熟,不是天赋异禀,而是因为他太缺爱。
他的敏感和判断力,是在孤独和惶恐中迅速生长出来的。
他的“懂事”,是为了自保,是一种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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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蓉城高档小区嘉美豪庭的独栋别墅二楼,黎烁年正坐在书桌前给左手换药。
那是上周击剑训练时留下的伤,虽然已经结痂,他还是担心周五打班级篮球赛时会撕裂。
“又受伤了?”黎晏辰敲门进来,看了眼桌上摊开的绷带和碘伏。
“别这么说,我有那么菜吗?”黎烁年笑了笑,从书包里掏出一枚奖牌,“你弟弟我拿了蓉城U17击剑组第一名!”
黎家靠煤炭起家,三代打拼,到他们这代是第四代,财富庞大但行事低调。
击剑本来只是父母培养他气质的爱好,之前没有参加过公开赛,这次参赛明面上是因为教练的成功游说,实际上真正让他动心去参赛的,是因为——哥哥拿了空手道棕带。
他不说,但他要证明,自己一点也不比哥哥差,甚至更强。
正想结束话题,却听到黎晏辰不紧不慢地问:“今天有个女孩来教室还伞,交给了我,她好像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和莫灵,现在是怎么回事?”
黎烁年神色一顿,然后皱眉,“那个女孩我不认识啊,只是看她没伞就给她了。我和莫灵分了,女生真麻烦,一直要你证明你爱她,接着还接证明爱她有多深,没完没了,我受不了。”
黎晏辰轻轻点头,没再追问。
他走出房门,唇角微微翘起——只要弟弟不是喜欢苏梦瑶就好。他知道,从小弟弟就喜欢抢他想要的东西。长大了又怎样?人性会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