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池也和沈青宛二人各居一方。视线不断在空气中划过,却未曾交汇。
直到夕阳的余晖洒满天际,池也方才琢磨出一点头绪。
她想得很多,想得很远。
池也想起自己的父母,当他们的死讯传播开时,亲朋好友向她投来的目光,无一不带着强烈的悲悯,自以为是地借着安慰的由头,一次又一次揭开她的伤疤。
还有那些跟她不对付的人,眸光中带着似有若无的讽刺与得意,恨不得敲锣打鼓昭告世界。
诚然,父母的骤然离世对她的打击很大,她也希望能够倾吐一二。但每每对上那些或嘲讽、或同情的目光,池也心中便生不出半点倾诉欲。
年纪尚小的池也为了保护自己脆弱的心灵,便学会了漠视这一切,将自己藏在层层坚固的外壳下。
无论好的坏的,她都深藏进心底,轻易不肯将其示人。
她整个人也从原本的开朗活泼,逐渐变得孤僻寡言。
再大一些时,这件事慢慢从人们的记忆中褪去,池*也内心的伤痕也稍稍淡化,她已经能够相对从容地面对这一切。
或许是认识了一些新的朋友,又或是池也的性格底色如此,她找回一些曾经的乐观,偶尔同别人谈起过去时也能一笑置之。
只是,紧闭许久的心门又岂是能够轻易敞开的?
再加上过去一年的卧底生涯,周围群狼环伺,危险重重,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无底深渊。
于是,当她把沈青宛,这个与她有着相似经历的女子,放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时,她便自大地将世间的一切分为危险的、安全的。
她将沈青宛至于那透明的玻璃瓶中,试图为她遮挡世间所有的风雨。
可她却忽略了,那玻璃瓶隔绝风雨的同时,也挡去了温暖的阳光。
池也突然感到一阵窒息,恍然间才发觉,原来被困在玻璃瓶中的,始终是她自己。
夜幕如同一幅巨大的泼墨画,月光如水,繁星低吟。
池也侧卧着躺在地铺上,静静地凝视着床上沈青宛的背影。
只见她肩膀起起伏伏,呼吸也不均匀。池也一眼便看出,她同自己一样,还未睡着。
因为睡着的沈青宛,肩膀起伏轻缓,呼吸声也要弱一些。
晚饭后她往三婶家跑了一趟,回来时,便见沈青宛一声不吭地睡在了池棠身边。
明明这是她之前所期盼的,但今时不同往日,池也反而有些不习惯了,身体下意识地为沈青宛留出一半空间。
“青宛。”池也轻唤出声。
沈青宛猛然睁开紧闭的双眼,呼吸顿住。
她咬住唇角,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竭力营造出自己已睡着的假象。
“青宛。”池也坐起身,又唤了一声,轻声道,“我想和你谈谈。”
沈青宛知晓自己已被识破,犹豫片刻,也跟着坐起身。
二人披上外衣,走到院中最远的角落,以免吵醒熟睡的兄妹二人。
细碎的星光争先恐后地奔向沈青宛眼中,而她正载着满天星辰看向自己。
池也被她晶亮的双眸摄了心魄,一时失语。
沈青宛低头拢了拢滑落的衣裳,轻蹙眉头,暗自思衬:这人叫自己出来怎的又不说话?
瞧见沈青宛的动作,池也连忙伸手,替她拢好衣裳,“冷……冷吗?”
话一出口,池也便知道自己问了句傻话。
空气中残留着夏日的余温,夜间仍旧闷热。
“不冷。”沈青宛摇摇头,倒也认真地回了一句,她定定地望着池也,问道,“你想同我谈什么?”
“我想和你聊聊我的过去。”
积攒了半天的勇气终于在此刻派上用场,对池也来说,向人剖析自己的内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我十六岁那年……”
二人站在院中的角落,相对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