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世英反思了一些自己,问:“他们知道另外的路下山?”
楚何点点头:“我刚才就是从另外的路上来的。”
程世英点了点头,又问:“怎么这么晚才来,仪式已经结束了。”
楚何转过脸:“我不喜欢媒体。”
程世英眨了眨眼,往身后看了一眼,墓地没了闪光灯,但还有几个可疑的人影在徘徊。记者确实是多,这样看来也怪不得楚何选在人都走了的时候才来。
他一向是有点孤僻的。
程世英终于从楚何身上找回了点熟悉感。
他低下头,把西服的扣子整理好,刚才他有点乱了阵脚,现在渐渐找回了镇定,抬头朝楚何笑了笑: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来。”
楚何看着他,没说话,也没有笑。
不过他一向是个不太善于交际的人,见他这样的反应程世英反而觉得安全,朝墓碑的方向示意了一下:“现在还要去看看吗?”
于是两人从大树背后走出,来到程宏裕的墓碑前。
楚何不知什么地方拿出一捧花,上前放在了墓碑前。
程世英看着黄黄白白的花朵自包装上垂下,靠在大理石墓碑上,有些感慨,没想到来这么多人唯一献花的是跟程宏裕八竿子打不着的楚何。
程世英感到些许荒谬,顿了一顿,转过头问:“你见过我父亲吗?”
楚何道:“见过。”
程世英想一想,又问:“什么时候?”
他和对方’交往’的时候,是把人带回过程宅几次,但那时候程宏裕基本不在这个家,两人应该没有碰面的机会。
楚何转过脸:“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程世英一愣,随即恍然:“对。“
他第一次见楚何,是在一次慈善活动上。当时是程氏旗下的一个助学基金成立,程宏裕带着他去参加开幕仪式。因为是刚成立,活动搞得比较正式,基金方面组织了第一批收到助学款项的贫困儿童来现场。
彼时程世英升上中学二年级,和程宏裕的关系不冷不热。对于参见这种活动,他驾轻就熟,没有太多感觉。
程宏裕希望他能上台和孩子们一起拍照。
程世英对此没有异议,结果走上台,却迟迟没有拍照。工作人员在下面乱糟糟的,程世英留意听了听,发现是有一个孩子不想上来。
活动场地设在会所大堂,正面对着一排落地窗,外面是起伏的高尔夫球场。此时正值港城有名的夏日,灿烂的阳光从玻璃外透进来,程世英身上的三件套装逐渐变得闷热。
他皱了皱眉,终于主动向工作人员搭话:“是谁?”
工作人员将他领下台,走到了一个角落。
程世英看到安静坐在那里的人,登时一愣,因为那并不是一个小孩子,而是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穿着印有基金会图案的断袖,苍白瘦弱的胳膊从袖子里伸出来。
程世英注意到他的皮肤特别白,血管泛着隐隐的青色。
他定了定神,靠近少年,略微俯下身:“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抬起头,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眼尾微微下垂,睫毛浓密,抿着唇,脸上没有表情。
他长得很好看。
程世英忽然明白为什么基金那边一定要让他上台拍照。也许由于家境的影响,在场的受助儿童面对这么多西装革履的大人和扛着长枪短炮的媒体都表现出窘迫的姿态,他们未必想要被拉到大庭广众下展示自己的贫困,但他们没有选择。
但这个少年不是。
他脸上有种特殊的神情,与整个会场格格不入。那双独特的眼睛注视着他,仿佛丝毫没有看到正在着急给他使眼色的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