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主治医生站在床前做着检查,冰凉的压舌板在他喉间轻轻一按,道:“恢复得不错。”
医生边翻看化验单,边在病历本上快速写着:“水肿消得差不多了,声带暂时别受刺激。今天办出院,注意清淡饮食,忌辛辣、戒烟酒、药要按时吃”
裴兆在一边点头,指尖在手机备忘录上飞快滑动,把注意事项一条条都记下来。
回到公寓后,他径直把宋意生的行李拎进了卧室,准备把自己的枕头也摆好了。
宋意生站在门口,欲言又止:“其实我自己睡就”
“不行。”裴兆转过身打断他,拒绝得无比坚定,“我不放心。”
宋意生张了张嘴,正要再说什么,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
屏幕亮起的瞬间,宋亦欢抱着枕头的脸占满了整个屏幕,声音陡然拔高:“哥!听说你住院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在她夸张的惊呼声里,身后一团布满花斑的影子突然窜出来,蓬松的尾巴扫过镜头,转而把湿漉漉的鼻尖怼在屏幕上。
“你又抢镜!!”扬声器里传来宋亦欢又一句怒吼。
裴兆端着水杯从厨房出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宋亦欢好不容易把兴奋过度的小狗按在怀里,转而对宋意生道:“其实没什么事啦,就是明天我要跟姐妹去帝市看演唱会,正好妈让我来看看你,准备好接受来自何雁雁女士的爱心轰炸吧!”
宋亦欢挂断电话后,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宋意生盯着黑掉的屏幕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裴兆走到他面前,抽走他指尖的手机。
漆黑的屏幕恰好映出宋意生紧蹙的眉心,他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开口道:“要不我还是先回自己家住几天。”
裴兆挑眉看他,顺势把手机塞进自己兜里,痛快道:“行啊,那你等我收拾两件换洗衣服,上次去我记得你家好像也没有多余的拖鞋,我一起带上”
“等等。”宋意生急忙跟上两步,“我是说我自己”
“宋意生。”裴兆头也不回地打断他,“你别想。要么一起住这儿,要么我跟你回去,二选一。”
宋意生默了默,看着裴兆一副拒绝谈判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
裴兆见状,语气稍微松动了些,将叠好的T恤放进衣柜,转身走向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裴兆放轻声音,安抚一般地捏了捏他的手掌,出口的调子低沉却清晰:“不要总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他忽然松开手,向后退了半步,“就当是好朋友借住一段时间,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宋意生想要开口辩解,裴兆却又抢先截住话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别总是要和我谈独立。”
不知是被裴兆不容置疑的语气镇住,还是被对方理所当然的态度感染。
等宋意生迷迷糊糊地再次看向手机,这才发现裴兆家的地址已经连着楼层备注一起发了出去,时限已过,连撤都撤不回来。
第二天傍晚,宋亦欢如期而至。
和信息里说的一样,她几乎是踩着饭点准时出现得,拖着三个半人高的行李箱,像拉着列小火车从电梯滚到门口。
门刚被向里打开条缝,她清亮的声音就挤了进来,没有半点惊讶,大大方方地和裴兆打招呼:“诶呀裴哥,好久不见啊!”
裴兆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箱子,把她往屋里迎。
晚饭准备得已经差不多了,当着自己妹妹的面,宋意生不好意思再让裴兆什么事都伺候着,主动蹭到厨房,想要帮忙做点什么。
他的手刚伸向碗柜,就被裴兆一把按住:“不用你拿。”
裴兆头也不抬,一边精准地挥着手里的炒勺,一边把宋意生往油烟能沾到的界限外拨了拨。
他关了火,顺手从料理台上端起那盘已经切好的水果,放在宋意生手里,拍了拍他的手臂道:“去陪陪妹妹说说话。”
末了又不放心的嘱咐:“别吃太多,留点肚子一会儿要吃饭了。”
宋亦欢坐在沙发上朝厨房里观望,在看到宋意生端着那盘过分精致的果切走过来,终于忍不住凑到他耳边,嘀咕出声:“哥,裴哥这是准备照着生活不能自理那个方向给你培养吗?”
宋意生被这突如其来的调侃呛了下,宋亦欢见状却笑得更欢:“没事的哥,新时代兄弟情,裴哥只是把你当重点保护对象,理解,我都理解。”
吃过晚饭,裴兆正要去给宋亦欢收拾客房,她却已经拖着行李箱站在玄关。
在行李响拉链的响动声中,宋亦欢变戏法似的掏出一罐又一罐的腌菜特产、腊肠腊味,更有何雁雁女士自己酱好的牛肉,和前几日去外省旅游时带回来的龙须糖。
“这罐梨膏是给你的。”宋亦欢把一个深棕色的陶罐捧到宋意生手边,他刚接过手,转而又看见她抱出好几个大大小小玻璃罐,“还有这些,都是给裴哥的,何女士亲手泡的雪里蕻、晒得梅干菜、晾得小鱼干”
“咱妈说裴哥逢年过节总给家里寄东西,这回也得让你尝尝家里的味道”
宋意生感觉手里的陶罐突然变得很沉,粗粝的陶土纹路硌着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