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一整天,没准要到晚上。”裴兆抬起头,盯着宋意生淡粉的唇珠,舌尖点了点牙齿,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你中午吃饭”
“没关系。”宋意生突然抬起眼,对上裴兆欲言又止的表情,却还是继续开口道,“我叫外卖就行。”
裴兆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外面的东西”
宋意生这时才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随即放下手里的勺把,抱着臂仰进座椅靠背,张口打断了他。
“裴兆。”宋意生的眉梢微微一挑,“你别绕圈子。”
被点了名的人忽然就噤了声。
空气凝固了一瞬。
裴兆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放弃决定所有迂回的借口,放下筷子倾身向前,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示弱的直白:“我我舍不得你。”
他垂下头,像是只耳朵都耷拉下来的丧气的小狗。
“我舍不得一整天都见不到你,舍不得你自己在家待着,舍不得你刚给我的那点和你稍微亲近的权利”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尾音带着点破釜沉舟的急切,又像是耍赖似的执着,“如果你愿意的话就,一起去好不好?我保证他们都不会吵到你,你想看书、工作、发呆都行,只要让我能看见你。”
宋意生哽了一下,目光在豆浆上漂浮的茉莉花瓣上停了几秒,才微微叹了口气,像是妥协:“几点出发?”
裴兆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八点!不,八点半也行!”
他话说一半,又急忙改口:“如果你不想早起的话,还可以再晚一些,我给你做三明治拿在路上吃,你还能再多睡一会儿。”
可事实却是,第二天一早,宋意生比裴兆的闹铃醒的还要准时。
多年养成的生物钟让他天一亮就睁开眼,刚想翻身查看时间,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搂住,迷迷糊糊的声音埋在他的颈间:“还早”
裴兆拱了拱毛茸茸的脑袋,出口的调子里满是浓重的睡意:“我上了闹钟,还能再睡一会儿。”
宋意生不为所动,灵活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顺手掀了被子:“不是说要采访?赶紧起来准备。”
裴兆哼哼唧唧地坐起来,顶着一头乱发,连眼睛都没完全睁开,朦胧地看着宋意生走向衣柜的背影,悄悄勾了勾唇。
趁着裴兆回到主卧洗漱的工夫,宋意生站在衣柜前面,手指落在一排深色的衣物之间徘徊许久,最终还是停在那件熨烫平整的浅蓝色真丝衬衫上。
他已经很久不穿这个类型的衣服了,甚至连这件都不知道是被裴兆什么时候偷偷塞进来的,此刻即使只是拿在手里,都让他觉得陌生。
但他还是对着镜子把衬衫换上,又左看右看都觉得别扭,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他刚想再换,就听见裴兆的赞美:“好看。”
宋意生循着声音望过去,就见那人靠在门框上,目光灼灼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宋宋穿什么都好看。”
宋意生面皮发烫,借着低头调整衣领的动作,刻意避开那道炽热的视线。抬眼时却看见裴兆身上还套着家里那件万年不变的黑色T恤衫,终于忍不住问:“你就穿这个去采访?”
裴兆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西装在后备箱呢,陆尧特意交代上台前不能弄皱了。”
他说着话,转身又往厨房走:“我去做早餐,既然起得早,咱们还是在家里吃完再出门。”
今天的酒吧比宋意生想象中要热闹许多。
为了拍摄,酒吧的大门口已经架起了摄像机和补光灯,许许多多的工作人员抱着器材,在场地之间来回穿梭。
裴兆停稳车,从后备箱拎出一个服装袋,先带着宋意生找了个既能看清全场又不会被打扰的角落安顿好,指尖安抚般地在他的手背上摸了摸。
“等我五分钟?”裴兆眨了眨眼,狡黠一笑,“给你变个魔术。”
裴兆被随行的工作人员带进后台的准备间,宋意生捧着裴兆刚塞过来的一杯热可可,环视起被酒吧改成的整个临时场地。
平日里昏暗的建筑此刻灯火通明,主灯全部打开,阳光透过彩绘的玻璃照进来,将每一个角落都映得纤毫毕现。
随着麦克风里传出的轻微电流,主持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今天我们很荣幸邀请到“生息”酒吧的创始人裴兆先生”
宋意生循声抬头,呼吸在瞬间凝滞。
聚光灯下,裴兆穿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平日里散漫的领口被一丝不苟地紧紧扣住,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向后梳起,露出他深邃的眉眼和饱满的额头。
强光将他周身那股慵懒随意的气质尽数洗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稳、锐利的精英气场。
与宋意生印象里那个整天靠在厨房、袖子卷到手肘的厨子简直判若两人。
他从容地走向主持人,每一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唇角勾起的角度既不失亲和,又保持了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宋意生握着水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捏了捏,被杯壁上的纹理稍稍硌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