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内那人终于现身。
他披着灰袍,面容枯槁,双目全黑,手中铜镜已被鲜血浸透。他盯着林断,声音沙哑:“你说守护记忆?可记忆只会带来痛苦!我亲眼看着妹妹在瘟疫中死去,全村人把我当灾星驱逐……若没有那些回忆,我岂会疯魔?”
林断静静看他:“所以你就决定,让所有人都忘记?让天下再无牵挂?”
“正是!”他狂吼,“只要斩断情根,便无人再痛!这才是真正的解脱!”
林断摇头:“你错了。痛苦源自失去,但爱才赋予失去意义。你妹妹临终前握着你的手,叫你活下去,不是让你毁掉一切。”
那人浑身一震。
林断继续道:“她记得你,你也记得她。这份记忆不是枷锁,是她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礼物。你若抹去它,才是对她最大的背叛。”
铜镜忽然剧烈震颤,镜面浮现一幕画面:一个小女孩躺在草席上,瘦弱的手艰难抬起,指向门口,“哥哥……别哭……我会变成星星……照亮你回家的路……”
灰袍人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铜镜脱手坠地,轰然碎裂。
无数记忆洪流倒灌而回,冲进他的脑海。他抱着头惨叫,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太久未曾感受如此真实的爱。
林断走近,伸手按在他额前,低声道:“我不是来惩罚你。我是来帮你记住。”
片刻后,风沙止息。
废庙前,多了一座小小的石碑,上刻:“吾妹阿芸,生于春,逝于疫,心暖如阳,永存不忘。”
碑旁种下一株桃苗,是林断从南岭带来的分枝。
灰袍人坐在碑边,眼神清明。他抬头看向林断:“我能做什么?”
林断递给他一枚愿晶:“去告诉世人,有些痛不必逃避。只要还有人愿意倾听,记忆就不会孤单。”
那人接过愿晶,轻轻贴在胸口,似在聆听某人心跳。
***
一个月后,东海之滨。
苏清璃再次抚琴,这一次,《迎归》已无需弹奏。她只是轻轻拨动一根星丝,海面便自动升起虹桥虚影,直通天际。渔民们说,最近常能在梦中见到失踪多年的亲人,对方不说一句话,只是微笑、挥手、留下一句“好好活着”。
燕十七率军镇守铁脊关,但她发现,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佩戴愿晶护身符。有人夜里做梦梦见战死的兄弟托梦报平安,有人清晨醒来发现床头多了一封未寄出的家书??字迹陌生,内容却是自己幼时与父亲的对话。
“这是念网的反馈。”孙太医来到关中,拄杖而行,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当足够多人相信‘被记住’是有意义的,世界就会开始回应他们。”
燕十七望着远方:“师父当年救我们一人,如今却救了千万人。”
孙太医微笑:“所以他才能成为传说。而林断,正在成为新的信仰。”
与此同时,墨九娘悄然回到巫殿禁地。七十二盏魂灯依旧燃烧,但她知道,自己的使命即将结束。那一晚她以血续光,早已耗尽寿元。此刻,她取出一枚玉简,写下最后一段话:
>“我不配做他的弟子,因为我怕想他。
>可我又最配做他的弟子,因为我从未忘记他。
>九娘此生,焚尽虚假,唯留真心。
>若有来世,请让我生在桃树下,做一片不会凋零的叶子。”
写罢,她合掌坐化。七十二盏魂灯同时熄灭,却又在下一瞬于苍穹升腾,化作北斗第七星,永恒悬挂。
北境少年率领巡山队穿越风雪,救下一对母子。临别时,孩子仰头问他:“叔叔,你说的守忆人,真的能听见所有人的话吗?”
少年蹲下身,将刻有“断”字的木牌递给他:“只要你真心说话,他就一定能听见。”
孩子接过木牌,紧紧抱住。
当晚,他在梦中看见一位白衣无臂的仙人对他微笑,轻声道:“乖,不怕。”
***
三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