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为了一个女子这样安然度日,想要岁月静好。
那麽多的罪孽积身累累,早已然是罪无可赦,能有今时今日,乃是恩德备至。
窗外绿荫浓郁,春雨淋淋,白海棠花簇锦攒,卫衣穿着中衣中裤,打开窗子一股雨气扑面而来,清凉舒适。
她还在身边依旧好好的,年轻且貌美着,韶华正在,酣然沉眠,楼外箫声幽远,绵绵细雨。
如今的朝廷,已经没有了西厂,更没了西厂提督,只有远在江陵陪妻还乡的卫衣。
西厂是燕朝开国帝王左暮省所设立,唯权柄重,煊赫一时,也曾令百官战战,却只存在了短短的十四年。
只有两任提督,前者在任时短,奠定了西厂的基底,後者倒是以狠辣着称,其名令人闻之丧胆,名为卫衣。
我有多少情意绵绵,说不出,道不尽,但我知,我心中有你。
有白头之约,岂能不赴,纵有地狱无边,而今,且安稳度日。
繁缕正坐在池边的亭子里,青石桌上摆着针线篓子,眉眼清晰,发间簪一朵胭脂海棠,乌发半挽,指尖被丝线缠绕,明晰婉然,柳眉秀长。
“繁缕。”
“过来坐吧。”繁缕抬起头,笑靥如花,卫衣在她旁边的栏杆坐下,看见池子里的金鱼悠闲自得,随手拿了鱼食碗来。
繁缕捏着绣棚的手指曲起,指骨关节处微微发白,低头淡笑着说:“相公,我和你说一件事吧。”
“怎麽?”卫衣正拈了鱼食,扬手洒向池子里,一簇簇的红鲤鱼扑了过来,宛若火焰在碧水中盛开,几簇荷花亭亭玉立,如诗如画。
“昨夜我梦见,”她笑容不变,抬起头认真的看向他,轻声道:“你死了。”
番外·萧均宁
许晏只记得初见那少女花腰平软,妩媚天成,她似是随风逐雾而来,仿若雾里看花,水中看月,穿着白麻对襟夏衫,绿罗长裙,乌黑长发柔顺及腰。
“你叫什麽名字?”
“许晏。”十五岁的许晏看着她,说出自己的名字。
“噢,许晏,我叫李长歌,是这里的谷主。”李长歌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许晏只顾得看着脚底下的石头。
“来,跟我走吧,不然就会走丢了。”
许晏在後面看得心惊胆战,偏偏李长歌走得轻巧极了,犹如一只灵巧活泼的兔子,像是在水上翩翩起舞一样。
她走到那头,看着小心翼翼的许晏,笑着对他道:“不要怕,这石头很稳的。”
许宴踟躇不前,李长歌回过头来,退回了一步,说:“许晏,我拉着你就不用怕了。”
“不,不用了。”许宴连忙摇摇头拒绝了,他不习惯和别人这样相处,尤其是这样美丽的少女。
李长歌已经伸出手,回头笑吟吟地,一叠声唤他:“来吧,来吧,跟我来。”
许晏伸出去,又略有自卑的收回了手,面前那是怎样好看的一双手啊,白皙柔软,干干净净的。
不像他的手,满是冬日里冻疮留下的伤疤,粗糙,丑陋,不堪的。
李长歌可不管这些,径直拉过他往前走,边走边说:“你要跟紧了我,不然可是会在药谷里走丢的。”
许宴几乎是跌跌撞撞的一路进了山谷,这里可真是美,满山谷的小花,五彩斑斓,偶尔有兔子从其中蹿过。
路上碰见一个穿着褐色短打的年轻男子,十八九岁的样子,高高大大的,身後背着一只竹筐,要往山上去。
“黄师兄,去采药啊。”
李长歌迎上前,一把拉过他来介绍道:“这是新来的许晏,日後就在咱们山谷里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