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缕说来世会嫁给他,卫衣痛哭流涕,他才是带给繁缕苦厄的人。
巨大的悲恸将他淹没,他被推上刑台还在口口声声不後悔,抱着她的屍体,他却开始懊悔不迭,涕泗横流。
那是他的繁缕啊,那是他临死也念念不忘的女孩子。
他用了很久来赎罪,又用了很久脱胎换骨,以崭新的卫衣来见到她。
卫衣早就知道,自己会有那样的下场。
他在苦难中赎罪,他用了地府中百年的光阴来赎罪,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狱中,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只记得有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死在了他的怀里。
他对她的罪,也是要赎的。
所以他想见她的,哪怕只有一面,他想见她,魂飞魄散也想见她。
思念的苦里透着甜,洗去骨子里的贪婪,能见到繁缕,是最好的最好的了。
从前,那是为你死掉也无妨的情。
而今,这是愿意为你灼皮削骨,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的爱。
卫衣伸出了手,轻柔地拭去她脸颊上的眼泪,低沉而温柔地低声说:“别怕,我在这。”
这一句话,将繁缕所有的不安害怕,都轻飘飘的拂去了。
自此,繁缕就住在了药堂里,每日倒也方便,旁边胭脂铺子的姑娘,与她乃是旧识。
繁缕曾经帮那姑娘的母亲把过脉,她倒是将繁缕记住了,见她搬来了药堂住还挺高兴,时常寻她来说话。
卫衣偶尔会过来,就被晴娘记住了,摆弄着手里的小靶镜,对繁缕说:“那公子瞧着对你倒是有意思呀。”
繁缕没有否认,她当然知道卫衣对她的不一般。
“瞧着就不是一般人,那身段,那举止,我家那个八辈子都学不来,这麽好看的郎君你还不抓紧了,当心呀,人家变了心。”
繁缕莫名地笃定卫衣不会变心,她不知道这自信从何而来,就好像他们早有过誓约一般。
卫衣抱着剑靠在廊柱上,却低着头不好意思看她,却依旧做出平日的声气来,道:“你若跟我,不必守他规矩,我也不会拘了你……”
“所以呢?”繁缕抬头问他,仿佛不愿意再听着冗长的铺垫。
卫衣略微沉吟,轻轻说道:“你看,我是行武之人,你是大夫,我护你周全,你为我疗伤,岂非最好不过。”
“那我倒是愿意我这一身医术,在你身上毫无用武之地。”繁缕撩了撩耳畔的头发,气定神闲地说。
繁缕其实是个很通透的女子,她很明白自己想要什麽,不管卫衣过去如何,她知道自己愿意嫁给这个人。
卫衣也没想到,他原还想着要很长久的日子来打动繁缕。
他瞳孔颤动,试探着问:“那我们就择日成亲,好不好?”
“好。”
仿佛有什麽在卫衣的耳畔无声炸裂。
她答应了。
那个暴雨初歇的清凉夜色,因为她的微笑滚烫。
他看着她露出一丝笑,好似百年的困苦旦夕消散,他不断地用手指摩挲着额头,惊喜交加之下的无言在脸上呈现的分明,最後含泪笑看着她。
成亲之日,红妆丽裹。
卫衣圆了久违的夙愿,他亲手为繁缕揭下盖头,与她心心相印,与她饮下合卺酒,人世间的所有缠绵皆尽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