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婉垂着眸子,拉着身侧的女子,一起跪下。
“臣妇参见陛下,愿陛下龙体康泰,寿享万年。”
“寿享万年?哈哈咳咳咳……”男人好笑地叹了一声。
宋星糖跪伏在地上,埋着头,一声不吭。
她方才注意力都在那夜明珠上,这时回神,才嗅到殿中浓郁的药苦味,耳边是男子低哑压抑的咳嗽声,她克制着抬头的欲望,专心看地砖上的土。
“你刚刚说,臣妇……”男人这才眯着眼仔细打量,恍然道,“长这般大,竟已嫁人了啊,嫁的是哪家的孩子?”
言婉扯了扯嘴角,说道:“回陛下,谢徽。”
“谢徽……对了,你们是青梅竹马。”庆仁帝神情有些恍惚,“算起来,谢徽也是朕的表弟。”
先皇后与已故的谢老侯爷是亲兄妹,只是谢徽与庆仁帝年岁相差甚大,并不相熟,倒是谢徽与沈昭予年岁相当,幼时常有往来。
庆仁帝怔怔望着言婉冷淡麻木的目光,又是一阵恍惚。
“朕记得,你们从前一起玩的,还有个女孩子……”
言婉倏地笑了,“劳陛下挂怀,是还有一个,谢徽的妹妹,我们三个幼时形影不离。”
庆仁帝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喃喃道:“原来如此,是因为这个。”
明明庆仁帝叫进宫来的是宋星糖,可进来半天他都没和宋星糖说一句话,反而和言婉说了不少。
说上一句,要咳个半晌。
宋星糖没忍住抬眼悄悄看了一眼。
只见一身明黄寝衣里,裹着一具瘦削的身体,男人年逾四十,鬓角已有白发,那张脸上没见岁月的痕迹,但瘦得两腮凹陷,病容憔悴,全身上下只那双凤眸,和沈昭予有两分相似。
她歪着头打量,猝不及防对上男人投过来的目光。
她一愣,眨了下眼。
庆仁帝唇角挂上一抹笑,一边咳,一边冲她招手。
宋星糖转头看了一眼言婉,只见对方冲她点头。
她拎着裙子,小碎步挪过去,在近处挑了块看着干净的地砖,跪了下去。
庆仁帝一愣,而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小丫头,很爱干净。”
内侍也在一旁捂嘴笑道:“宋姑娘,地上那不是脏,而是花纹,原本就是这样的。”
宋星糖‘啊’了声,无措地抠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懂,抱歉呀……”
她嘟囔了声‘真稀奇’,眼睛止不住往花砖上瞄,这一看不要紧,还真叫她看出图案来了。
一时间没了紧张的情绪,全然放在研究新鲜物件上。
“诶?是朵莲花哇!”
她小声惊呼。
庆仁帝又止不住地笑,内侍忙给他顺气,嘴角亦止不住上弯。
“原来他喜欢你这样的女子。”
如璞玉一般,澄澈干净。
听到笑声,宋星糖这才猛地抬头,对上一双温柔的笑眼,她红了脸,一个头磕下去,“对不起对不起,请陛下恕罪,民女家中贫寒,未见过这般灵巧精致之物,一时间看入迷,可不是心存冒犯的!请陛下饶恕,别砍我的头哇!”
她心眼实,一个头磕出了响,庆仁帝摆摆手,“可饶了朕吧,最后的日子,朕想安安生生地过。”
内侍连忙把人搀扶起来,让到一边落座。
庆仁帝说完那句,便陷入长久的沉默。
宋星糖看得出,他有些难过,却不知为何。
她挠了挠头,转回看言婉,只见言婉神色极淡,目光冷冷地垂着。
宋星糖一怔,一股古怪的感觉袭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