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洵今日没去衙门,穿的是白色儒袍,发丝也是由同色系发带绾在头顶,颇有些玉面书生的意味,也难怪会被小娘子们盯着看。
眼瞅着又有那姿色尚可的少妇给楚洵抛媚眼,当即便把楚洵拉到观音殿侧面的许愿树下,梗系繁盛的大榕树下,挂满了写有少男少女心事的红绸,春风拂过飘扬的红绸,俊美无俦的男子一脸无辜地听着自家娘子的训斥。
“你说你一个男人,生这么好做什么?”
楚洵先是一笑,见女子又要开始喋喋不休,便气死人不偿命地道:“我要是生得不好,你还能往我身上生扑?”
“我哪有?”阮蓁气得一瞪脚,左右一看,见两个小娘子正捂着唇看她笑话,更是怒火中烧,抬手就去拧楚洵的腰,“你看,都怪你,让我被人笑话了。”
楚洵躲开后,指着观音殿后方的一处岩壁,“行了,你也别闹了,赶紧去拜菩萨,我去那里等你”
阮蓁看了一眼,倒是个清净之地,楚洵向来喜欢清净,也就没说什么。
开宝寺依山而建,观音殿的后面,是地势更高的大雄宝殿。
此刻大雄宝殿前的菩提树下,迟音钟把方才那一幕看了个真真切切,这一回她看清了那个女子的容貌。
她下意识抚向前额残存疤痕,“琉璃,你看见了吗,她生得好美。”
琉璃安抚道:“我家小姐也是极美的,再有几个月,等这些疤痕痊愈,我家小姐会更美。”
迟音钟摇头笑笑,“你不必骗我。不说我比她大上不少年岁,便是我同她一般青春年少,那也是比不过她的。”
“她不仅很美,还很有生气,你看楚洵都被她逗笑了,他从前可是不笑的。我想楚洵娶她,未必是被迫的。”
她家小姐可算是清醒了,其实方才在山下,琉璃便看得明白,楚少卿哪里像是被迫娶妻的样子。
叹了一口气,琉璃道:“既然小姐明白了,那便也该死心了,如今日头也大了,不如我们回家去,老爷夫人还在家等着给小姐你办接风宴呢。”
“小姐,你不是想通了,怎么又……”去找楚少卿?
却原来,在琉璃说话的时候,迟音钟看到了拾阶而上,最终站定在断崖边的楚洵,便信步走了过去。
彼时,楚洵正背着手,看着崖臂上雕刻的《般若波罗蜜心经》。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可是人真的能做到对世间的一切皆壁上观吗?”
楚洵闻声望去,在看到来人后,恍惚了好久好久。
久到女子都走到他跟前,他清楚地看见女子额角的疤痕,以及女子那满是眷恋的眼神,这才无声地摇了摇头。
半晌,他才哑声道:“原来你还活着。”
迟音钟听出了他嗓音中的情绪,看来他还是念着她的,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娶妻了,不是吗?
她讽刺道:“我没有死成,你是不是很失望?”
楚洵却无视女子的无理取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楚洵引导迟音钟同坐在石桌旁,又问起她这些年的经历,得知她一直在乌干达草原,并没有再遇到什么磨难,微锁的眉头全皆松开,还如释重负地笑了笑,“你也是个狠心的,你可知你父母有多伤心,音英说你娘险些将眼哭瞎。”
迟音钟单刀直入道:“我父母伤心,那你呢?你在得知我出事后,可曾为我流过一滴眼泪?”
“你啊,这么多年还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直接。”楚洵摇了摇头,却并不肯直接回答,“我如今成婚了,你问这话并不合适,音钟,你忘了我吧。”
是啊,他成婚了。
想起这一茬,迟音钟就心酸,“你说我若是早几个月回来,一切会不会不同?”
楚洵道:“音钟,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是做男子打扮,我也并未认出你是女子身,一直把你当做男子,对于我来说,你同兰衍并没有不同,都是我楚洵的好友、知己、兄弟。我今日跟你说这些,也是希望你不要沉溺在过去,不要再被我耽误了。”
“我对你,实是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迟音钟抬了抬下巴,憋回了泪意,强迫自己笑了笑,这笑却比哭还难看,“好了,我知道了,原来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我听闻你多年不成婚,还以为你是在为当年的事自责,还以为你是念着我,才不肯成婚,我以为我对你来说,总归是不一样的,没想到全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音钟。”楚洵很是无奈。
迟音钟吸了吸鼻子,又道:“能说说她是个怎样的姑娘吗?”
楚洵斜斜地睨了她一眼。
迟音钟赶忙解释,“别误会,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输在哪里,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凡事喜欢刨根问底,你今日若是不告诉我,只怕我只能去你府上问个清楚,到时候被嫂子看见,那就说不清楚了。”
两人相识多年,楚洵自然对她的秉性很清楚,闻言也只能分说道:“你没有输,真论起来,是她样样不如你。你是大梁唯一的女探花,而她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也就略微识得几个字,这就罢了,还懒惰成性,不肯进益,我让她读书,就跟是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一样,令她苦不堪言……前儿个还为了不念书,在我画作上胡乱地题词,打量我不知道她是故意为之。一点不务实,成日只知道耍小聪明,和你比是半点比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