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种程度,再往后拖挺没意思的,而且沈听夏发现自己并不抵触跟他谈及这个话题,因为郗承南一定能非常客观地看待这件事。
沈听夏上前一步,关掉水龙头,很正经地说道:“你可以晚点再弄吗?”
郗承南把手里的西红柿放下,抽了纸巾擦干净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这是在厨房,实在不是说这种事情的场合,但是外面是她的小姑,她想
讓郗承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小姑那么讨厌。
沈听潮一歲多刚会走的时候,沈听夏也不过是个五歲的小孩。
那是立夏的第一天,爸爸妈妈比较忙,让小姑在家看他们,但是那个时候的沈陆荷并不喜欢小孩,让沈听夏看着弟弟,自己舒服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沈听夏掏出一袋米饼想分给弟弟一块,目光所及并没有看到,她爬下椅子找人,在厨房看到了沈听潮,她走过去把米病递给弟弟,可一岁的沈听潮并不听话,开始在厨房跟姐姐玩起你追我赶的游戏。
沈听潮不小心碰倒了沈听夏,也不小心打翻了刚烧开没多久的熱水,不知道是不是作为姐姐的本能,沈听夏替沈听潮挡了一下,让倾泻而下的熱水没有溅到弟弟身上多少,而是洒在她身上很多。
沈陆荷聞声赶来,看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两个小孩,才给沈陆英跟曲香兰打去电话。
那烫伤不至于特别严重,但也足以让沈听夏在醫院住了很久。
长大后的沈听夏做过几次祛疤手术,只是从第一次住院开始,她就不喜欢医院的味道和环境,只覺得闷。
小时候还不懂特别多事情的沈听夏,其实并没有对这件事有多耿耿于怀,只记得小姑是自责的,却也在说那件事并不全怪她,她是在慢慢长大的过程中才明白,原来小姑是想把自己择出去,让自己后半辈子不用在愧疚中度过,能过得安生。
再后来沈听夏也能理解沈陆荷说那件事不能全怪她是什么意思,当然不能全怪她,她只是一不留神没看好孩子罢了,要怪他们两个非要在厨房你追我赶,要怪那壶没来得及灌进暖壶的热水。
热水没浇在她身上,也不是自己的孩子,她当然可以轻飘飘地说不能全怪她。
沈听夏二十几岁的时候也确实不怪她了,但却越来越讨厌她,因为沈陆荷会说“以后找男人别太挑剔,不嫌弃她就行了”等等类似的话。
今年春节的时候,沈陆荷又说了同样的话,沈听夏真的恶心透了这个说法,终于忍无可忍,直接跟沈陆荷叫板,把她这么多年自己默默咽下的委屈全都砸在了对方脸上,没有顾及任何人的面子,闹得在场所有人都很难堪。
把自己内心的创伤全部揭露的沈听夏没有掉一滴眼泪,但也在之后的近一个月里没去找郗承南,工作的确很忙,但她也确实对那件事短暂地失去了兴趣。
沈听夏很平静地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她对小姑的厌恶。
她仰头盯着郗承南那双像海一样的眼睛问道:“所以郗医生能明白我为什么讨厌她了吧?”
郗承南听完,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语言的匮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感受。
面前这个明媚的姑娘原本应该度过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却在纯洁的童年里感受了人性的恶劣。
他突然觉得庆幸,因为沈听夏生活在一个有爱的家庭里,被爱滋润过的孩子,就算经历了这样不好的事情,仍旧可以绽放自己的光彩。
郗承南什么都没说,倾身抱住眼前的女人,“沈听夏,明天六一,再做天小孩吧。”
沈听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惹得一惊,在听到他说的话之后,又轻轻笑了笑,动动脑袋,下巴贴在他的心口,仰头看他:“三百多个月的宝宝吗?”
郗承南也露出一个笑,垂下双眸,对上她清透的眼睛,抬起一只手贴在发顶,轻轻揉了揉:“嗯,宝宝。”
饶是很爱撩拨的沈听夏,在此刻也抵抗不住这两个字的杀伤力,唇角不自觉上扬,娇羞地低下头,头顶在他胸口蹭了蹭。
——
他们一家人坐下来吃饭的时候,沈陆荷又在那叨叨:“红包我没准备,但是改口费还是要给的。承南啊,你加我个微信,我把改口费给你。”
沈听夏看了郗承南一眼,以为他会大方地说不用了,结果却听到他说:“小姑,您轉给听夏就行,我们家她管钱。”
“啊对,小姑,您轉给我就行。”沈听夏附和,“我们家我管钱,你轉给他的话他还要转给我,直接转给我还省事。”
霎时,沈陆荷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下来。
可沈陆英却说:“他们都多大人了,还转什么钱?”
曲香兰闻言不愿意了,在桌底下拍拍丈夫的大腿,虽没说什么,但动作里全是不满。
沈听夏瞥了一眼父親,不涉及他妹妹的时候,他们从来都是相親相爱一家人,可只要关系到沈陆荷一点,她爸就好像换了个人。
沈陆英总觉得沈陆荷是自己的妹妹,是自己的家人,所以不管她做了什么事,他最后都可以既往不咎,这也是沈听夏最看不上也是唯一看不上她爸的地方。
但沈听夏给足自己老爸面子,“爸,这是姑姑的一番心意,我们不收总归是不好的。”
沈陆荷当即拿起手机,把钱给沈听夏转了过去。
沈听夏听到手机响,没看转了多少,也没立刻收,说了声:“谢谢姑姑。”
“姑姑你尝尝我老公做的菜,是不是比你家阿姨做的还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