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殊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话到最后,她忍不住开口问傅煜:“你不是傅氏集团的总裁吗?怎么会想到再做一家公司?”
傅煜坐得很稳,神情沉静如昔:“傅氏是面包,stellabot是理想。”他顿了顿,目光略有些飘忽,像在翻阅心底的某一页,“地产虽有利可图,可是人口减少已成趋势,走下坡路已成必然。但机器人和人工智能不同,它是时代的方向,也是生活本身的延伸。如果我们能将智能渗透进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那才是真正的革新。”
姜殊沉吟片刻,微微点头:“这行烧钱吧?”
傅煜扯了扯嘴角,带了点自嘲的意味:“烧得厉害,光是前期研发就是个无底洞。”他声音低缓,却毫无怨言,“不过还好,我烧得起。傅氏那边的盈利,足够支撑这边的开销。”
姜殊闻言,思索着说道:“所以你现在算是‘赚钱养梦想’?”
傅煜看着她,神色未变:“算是。”
“你和许嘉曜怎么分工?”
“我只负责技术研发,除此之外的东西全归他管。”
“两边能忙得过来?”她闲问。
“还好,傅氏那边大部分都是走流程,有人替我盯着,不需要我事事亲力亲为。”
“所以,未来你的工作重心都会转移到这里?”
傅煜微微颔首:“是,比起地产,这里才真正适合我发挥。”
姜殊听着这话,目光略微一晃,脑海中浮现起当初刚认识他的时候。
傅煜刚上大学时念的是土木,后来出了事,身体不便,迅速转了计算机。
彼时的他窝在那间逼仄的小公寓里,靠着接外包写代码度日。靠意志活着,靠电脑挣钱,靠着夜里那点微弱的屏幕光维持体面。
姜殊从未开口问过他是否真的喜欢干这一行,不是不在意,而是觉得这个问题太过唐突。对他而言,很多事早已不是喜不喜欢,而是能与不能。
她曾以为他被命运打断了翅膀,不过如今看来,他似乎只是换了种方式飞翔。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傅煜亲自陪她逛遍了整座办公楼,几乎将stellabot的所有重点研发领域一一向她展示了一遍。
他语气平稳,神情疏朗,不似在介绍自己的产业,更像是领着她参观一处与他毫无关联的前沿试验场。唯有偶尔他谈到技术突破之处,眼中才会浮现短暂而克制的光。
姜殊并非科技背景出身,对此类机器本不算感兴趣,但真正走近了,才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冲击感。
那些被统称为“机器人”的装置,并不具有人类的形态。它们的设计没有眼耳口鼻,没有皮肤与毛发,有的只是冷冽金属、灵巧关节,以及令人惊叹的精准度。它们更像是一种“器物”——极致精准度与效能,以取代人类无法企及的部分。
而当中最令姜殊惊叹的是一台刚完成测试的手术辅助机器人。它安静地伫立在玻璃隔间之后,外壳洁白,泛着优雅的冷光,核心部位隐约露出复杂的机械臂。
“如果它能正式投入临床,”傅煜将轮椅停在她身旁,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某项再普通不过的技术进展,“那么它将取代绝大多数基础手术中,对人手精准度的依赖。尤其是在偏远地区,或人力极度短缺的基层医院,这类设备的收益将远高于它本身的成本。”
姜殊默默看着那台机器人,它没有表情,也没有温度,却承载着人类对未来的畅想与希望。
在这个医患比例失衡依旧悬而未解的国度,若有朝一日,这种机器真的能如常规医疗设备般普及,节省的不只是医生的精力,更能改变无数人的命运。
她望着那台机器,神思随之游离。
“怎么样?”
耳边传来傅煜的声音,不高,却恰到好处地将她从思绪中唤回。
姜殊回过头,目光顺势撞进那双沉静却难掩探究的眼眸里。短暂的停顿过后,她迅速侧过脸,掩去目光中微不可察的波动:“很不错,我已经大致有了一些思路,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新址那边采集数据。”
“随时。”傅煜回答的干脆,目光定定的落在姜殊身上:“不过有件事我想和你提前商量一下,我希望你能在stellabot驻场办公一段时间。”
姜殊皱起眉头:“为什么?”
傅煜语气平和:“你也清楚,stellabot的空间需求不是常规写字楼能比的,涉及技术协作区、测试回路、感应交互……每一个模块,单靠纸面方案远远不够。这次时间紧,为了后续施工不拖工期,我建议你每天来公司,实时对接,随时调整方案,问题会少很多。”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而且靠近甲方,对你理解企业文化、精准把控需求,也不是坏事,不是吗?”
姜殊神色未动,语气却冷了几分:“这不在合同范畴内。”
傅煜像是早料到了她会拒绝,云淡风轻的勾动唇角:“当然,这只是个建议,你可以拒绝,但是以你的专业度,我相信拒绝一定是基于理性判断,而不是为了……”他故意停顿片刻,“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