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洋走进去,按亮灯,回头正准备说点什么,却被姜殊一句话截住。
“小陶。”她站在门外,语气明显透出克制的意味:“跟我走,换个地方住。”
陶洋一愣:“为什么?”
姜殊的目光从他头顶扫到地砖上,语气没半点商量:“这地方环境太差。走廊没监控,门口那台还是坏的。你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万一出点事根本没人知道。我不放心。”
陶洋被她盯得一怔,笑容有点挂不住:“我又不是姑娘,能出什么事。真要有人来找茬,我还能……”
他话没说完,姜殊已经一步上前,直接把行李箱的拉杆攥住,拎着就往外走。动作干脆,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陶洋只好跟着出去,一边跟一边小声劝:“姐,真没事,这地方住得挺好的。”
姜殊在门口回过头,站定,眉梢眼角全是清冷的坚决:“今天你必须听我的。你既然来了平津,给我打了电话,那我就有责任,也有义务好好招待你。”
她语气平淡,却叫人听不出任何回旋余地。
陶洋咽了口气,知道拗不过她,只好认命地去前台退房。
前台的小姑娘看他们来退房,嘴上没拦,眼里却有点不高兴:“怎么了?不满意?”
陶洋勉强笑笑:“临时有点变动。”
那姑娘翻了个白眼:“房费可不能退哦。”
陶洋刚想说什么,姜殊已经开口,声音凉凉的:“退押金就行。”
她语气太干脆,前台也不再啰嗦,把那二十块钱押金塞了回来。
重新坐回车里,陶洋显得有点懵。
姜殊低头掏出手机,点开地图:“把公司地址发给我。”
地址一跳出来,她眉头一蹙:“这地方离你公司不近啊,开车都得半个小时。你怎么会订这儿?”
陶洋眨了眨眼,说话没什么底气:“我看这儿离地铁站近,还不用换乘,路线我都查过了,其实还挺方便的。”
说完这句,他像是觉得不够有说服力,又低声补了一句:“而且价格实惠。”
姜殊沉默地收回视线,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了几下,很快选定了目的地,启动车子驶入主干道。
车速一稳,她那根始终绷着的神经才稍稍松开些。侧头瞥了陶洋一眼,她语气不急不缓地开口:“省钱没错,但凡事要有个度。你再想节约,也别拿自己的健康和安全作赌注。住哪儿、吃什么,看着是小事,其实都是往身体里填的账。早早赔光了本钱,你以后怎么办?”
陶洋偏过头,目光静静落在她的侧脸上。
姜殊察觉到了,没回头,只轻轻一笑,语气缓了些:“我知道你刚毕业,手头紧,对自己苛刻些也正常。但你要记住我的话,对自己好一点,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不想看见你受委屈。”
话音刚落,陶洋心口像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抵了一下,泛起一层细密的涟漪。
他在乡下长大,从小活得像田埂边的野草。风来就低头,雨来就闭眼。
感受这东西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人活着才是硬道理。至于日子苦不苦,难不难,他都不太计较,能熬过去就行。
直到遇见姜殊。
七年前,在他的人生即将塌陷的时候,是姜殊突然出现,一力托举起他的人生。七年后,又是姜殊让他知道,人应该、也必须把自己当回事儿。
“姐,谢谢你。”他的声音很慢,很郑重。
姜殊目光依旧盯着前方,微微一翘嘴角:“客气。”
汽车穿过高楼林立的街道,阳光从车窗落进来,落在姜殊的侧脸上,也晒在陶洋的掌心。
陶洋坐在副驾驶,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宽阔明亮的城市,忽然觉得心口那片寸草不生的荒地上,好像被什么温柔的力量推了一把,悄悄鼓动出一团生机。
那团生机蕴含着炽热滚烫的暖意,像是包着一颗不甘沉睡的种子,正蓄着力气,要从沉土里一头扎出来,带着些懵懂,也带着点蓬勃而生的希望,即将一路破土、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