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父母,甚至没有童年的记忆,但是通过对这个世界的观察、了解、学习,不难得出这个结论。
月岛柊沉默下来,再开口时声音很轻。
“……这世上,命运糟糕的人那么多。”
“饥荒、瘟疫、战乱……我只是父母分开了而已,但是衣食无忧,也不用为生计奔波,就算难过,也不算什么。”
两句相同的话再次交叠着响起。
【一样的。】
“一样的。”
“中原中也”仰头看着月岛柊:“饥荒、瘟疫、战乱,家庭破碎、友情破裂、被人背叛,经历的事情不同,但是因为这些事情所产生的情绪是一样的。”
“不是都说……”他卡壳一瞬,糊弄过去,“情绪是人体内的激素浮动的结果吗?你的激素会将你一生中遇到的所有事情按照悲惨程度排个顺序,然后根据顺序不同,来控制你的痛苦程度吗?”
“不会吧?”
“既然都已经难过到了要哭的程度,那么为朝不保夕的命运而哭,和为父母离婚而哭,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微微歪头,眼睛像是湖泊,倒印着月岛柊的影子。
声音平静而从容,甚至透着一点漫不经心,仿佛在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道理。
“你就是……”
“单纯的觉得很难过啊。”
月岛柊的眸光颤动了一下。
那些被他粗糙收拢起来的情绪,再次像是湖水决堤一般涌出,但不像之前那样声势浩大,而是以一种和缓的速度缓慢流淌,将整颗心浸泡的酸软涩然。
“你……”
再开口时,他发觉自己声音哑的可怕,只说了一个字喉咙里就像被棉花堵住,发不出声音,短暂的沉默后,变成看了一声压抑不住的抽噎。
他哑着嗓子开口:“你说的对,我确实很难过。”
月岛柊也蹲了下来,他没有哭,但是眼圈发红,开始断断续续的、低声向“中原中也”抱怨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这种行为像是把“中原中也”当树洞。
月岛柊也意识到这种行为不太礼貌,所以每断断续续的说一段,就夹杂着一声小声的“对不起。”
当他说到第六句“对不起”时,中原中也看了眼手中另一半红豆包,开始犹豫要不要把剩下的半块也送出去。
月岛柊看穿了他的心思,在他递过来之前,沉默了几秒,小心开口:“……其实我也不喜欢这个红豆包。”
“我觉得香精味有点重。”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娇气。”
他将红豆包收了回去,恨恨一口咬下。
月岛柊点点头,嗯了一声:“对的,我娇气。”顿了顿,看着“中原中也”,忽然道:“小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他想对帮助自己的好心人表示感谢,但又想不出合适的称呼。
叫“先生”太过严肃,直接称呼“你”又太过轻佻,只能硬凑出“小先生”这个词。
半大的少年唯一不能阻挡的诱惑,就是被比自己的大的人当做带头大哥。
“中原中也”因为这个称呼嘴角不可抑止的往上挑,在听到月岛柊称呼他为“好人”时,又憋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真稀奇,居然有人管一个镭钵街的土著叫好人。
“你就不怕我其实是在骗你?待会就把你卖了。”
月岛柊没说话。
他没近视,和父母住一起时,当然也不会被允许带上一副不咋好看的黑框眼镜。
因此一双眼睛明明白白的袒露出来。
眼睛的轮廓大而圆,眼珠乌润黑亮,带着种纯粹的信赖,看过来时,莫名有种小鹿一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