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几个字恍若寒潭溅玉,荡在青石阶上泠泠作响,连映魔台上垂挂的铜铃都似是滞在了这一声里。
这一刻,姬无妄混沌不清的脑子,因这一声恍然间像是又回到了很久之前在雾陵姬府中。
那段时间,他偶感了风寒,折腾的雾陵姬府上上下下跑断腿。
这人此刻就如当年那般坐在床边,哄小孩儿似的温和浅喃的声色,若繁花盛开春日里的风,熨帖,中听的很。
是沈孤舟。
是沈孤舟在这里。
记忆回笼的那一刹那。
如雪般的灵力若散落在暗夜当中的星光,浓郁的魔气在姬无妄的周身收束,只剩下在风中纷乱纠缠的衣衫。潮湿的发贴在脸颊一侧,姬无妄体内的热意虽然尚未完全褪却,但他却还是喘息着,松开了那咬着对方的脖颈。
血顺着那深可见骨的咬痕流出,染红了那雪色的衣领。
姬无妄眉头蹙起。
这伤……
指不定是又要留疤了。
姬无妄这么想着,微微抬起头,黝黑深邃的双瞳就正对上沈孤舟垂落而下的目光。
发冠上的珠玉在两个人眼前晃动出流光异彩的光,这是姬无妄时隔两月再次见到面前这张清欲而又寡情的脸。清贵,萧肃,若司天狱外的极海雪原的光,冷然娇矜,衬的对方耳骨之上的束灵环上闪烁的色彩都跟着暗淡下来。
两个月的记忆如潮水一般的侵袭而来,姬无妄长睫颤了几分,一时间不知道要跟人从何处说起,就在他要向往日那般将视线从沈孤舟身上移开的同时,这人却是突然开口。
“十年一别。”
“欢迎回来。”
姬无妄猛地抬头。
忽有冷风拂过面颊,带着魔气经久未散的凉意。
他看着沈孤舟那一袭白衣在风中晃成虚影,看着那人的垂落的眸光映在暮色沉沉的光色里。
风忽然凝在鼻尖。
姬无妄的手指因沈孤舟的话而攥的有些发白。
他不知道沈孤舟到底是因为什么说出的这么一句话,可他们两个人在彻底的戳破了那层挡在眼前那层窗户纸之后,不应该……
“你……”
“你们快看,王好像醒了。”
台下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声,让姬无妄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孤舟:“怎么了?”
姬无妄捂着那隐隐作痛的胸口,微微抬了抬下巴:“他们在下面骂我呢。”
沈孤舟这才紧蹙了眉宇转过身去。
“掌事,这魔头万万留不得啊!”
“是啊是啊,今日正好您在此,这件事还请您为我们做主!”
“你们他娘的放什么狗屁!我们王用得着你们来置喙!”
“就是,我看倒是不如让掌事好好看看你们这群不请自来的人当年到底是怎么害死了我们的王!”
映魔台之下的两拨人争得面红耳赤,让姬无妄刚刚那点想要追问人的心思都被这乱糟糟的氛围给冲淡了。他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在没看见那着了一身红衣的昌和之后,就将目光落在了台下那群争论不休的人身上。
他皱紧了眉头刚要出声,沈孤舟却是将灵力一收,先一步开了口。
“我今日来此,却为此事。”
沈孤舟清冷的声线响彻整个映魔台,台下的一众人闻言当即停止了争论。
之前的一百年里,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沈孤舟都是这副高高在上,寡淡冷情的样子。
只不过,只有这一次看上去过于的狼狈。
这人顶着脖子上那看上去暧昧不清的咬痕也不知道治,任由那血将他那纤尘不染的衣袍染红。而他那张脸拢在头顶的微光当中,看上去依旧苍白无色,憔悴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