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上官的亲随。唐太太眼珠转了转,什么上官,人还怪好的。
回到内院,她对面前稍微有些年纪的妇人道:“一个年轻后生给黄家送野味,你家丫头也没告诉你么,便是他天天随从少奶奶上山。”
太年轻了,模样还不错,不能不防。这句过于露骨的话唐太太没敢说。
那妇人是宝珠宝络的娘亲,姓杨,这里都叫她杨妈妈,杨婶子。
杨氏道:“宝珠不同我说,便都是小事。”
少爷心胸没那么狭窄,不至于是个男子在少奶奶跟前晃过就吃飞醋,太优秀的除外。
衙门动作相当迅速利落,清理山头之际,一连掀翻两处野猪窝并一个猎户的窝。刀箭无眼,山上既然有官员办差,就不该存在狩猎的,衙役当即在山下张贴告示一则,禁止村民上山狩猎。
十七这日,黄时雨站在山脚下读告示,不禁蹙眉,善良的一面自是感到愧疚,现实的一面又全然无奈,世道如此,女子之身行事不便,而穷人可不一定都是善人,甚至恶之程度不亚于富人,总归是人就有恶之可能,禁止村民上山对她只有好处没坏处。
青禾没有黄时雨这些多余的仁慈,只会道一句小闻大人想得周到。
“回去你吩咐小厮给净檀寺捐六十两香油钱,请大师每个月在寺中对山下村民施两次粥即可。”黄时雨吩咐琥珀道,“施到明年正月。”
琥珀应是,记在了心里。
一名拾柴老伯对告示空看半晌才谨慎问宝珠:“这位姐儿可否行个方便,告诉老朽上头说了啥?”
时下乡民识字的并不多。
宝珠回:“县大老爷规定以后不准上山打猎,但可以在附近拾柴。”
听见可以拾柴,老伯神色松弛下来,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们这里没有打猎的人家,老爷们恩准拾柴就不耽误营生。”
没有猎户,也就是并不耽误谁营生。可没有猎户……那昨日搜山的猎户窝是怎么回事?
青禾感应到黄时雨的疑惑,解释道:“打猎的可不仅限猎户,每逢农闲,乡民也会进山采摘狩猎贴补家用。”
一看就没真正过过穷日子,出身底层的青禾见怪不怪。
黄时雨赧然抿了笑。
她确实没经历那样的生活,但吃得苦并不少,年幼时也有过几年饥饿,却正因年幼,才仅有痛苦没有恐惧罢了。
这日临近黄昏,经过大清理的山头突然蹿出个人。
那人应该也没想到北面作画的官员会转到南面,两厢觑看,各自愣了几息,不等黄时雨等人有所反应,这人连滚带爬开溜。
琥珀宝珠见状不以为意,青禾却像抓野猪似的将那人抓了起来。
那人挥舞双手求饶,许是存在言语障碍,说的话极难分辨。
黄时雨戴了帷帽,连忙制止青禾,这是个动不动就拔剑的狠角色。
“青禾。”她喊了一声,青禾果然听话,将抽出的剑身重新塞了回去。
不速之客顿知这群人以黄时雨为首,立刻转头朝她磕头,直至脑门擦破,血痕斑斑。
“且慢,不要再磕。”黄时雨蹙眉道。
宝珠竖眉呵斥:“我家大人让你不要再磕,听不懂人话是吧,那我可要打人了!”
不速之客立时停下,战战兢兢,大着舌头开口说话了。
不但大舌头还口吃,吐字艰难不甚清晰,几经比划,黄时雨等人方知他名半哑,以乞讨为生,也靠进山挖野菜抓点小猎物贴补家用,因不识字才违反规令,委实无意冒犯各位大人。
半哑浑身脏污,衣衫褴褛,许是饿坏了,见众人没有伤他之意,竟主动讨要吃食。
青禾自然不能让一众娇滴滴小女子出面,便掏出一把铜钱撒过去,“再让小爷我撞见,削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