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瑱知道裴家人秉性,便是碍于母命,帮裴家起复,也不过是给裴大舅寻了个礼部的闲职。如今知道裴家人的打算,是绝不可能遂他们的意的。
再者,大舅舅的官职,本就是程嘉束为着替儿子报仇给弄掉的,他如今再帮裴家人谋差事,是惟恐妻儿跟他不离心么?
祈荟年叹了口气。她愿意帮助舅家,是为着亲戚家能够互相扶持。若是不能给自家助力,反而还要拖自家后腿,那还不如叫他们安安生生过田舍翁的日子。
不过说到扶持,她便想起程嘉束这次生孩子亏耗太过,以后再不能产育之事,不免心中遗憾,看着怀中的玟姐儿叹道:“弟妹伤了身子,以后不能再生。咱们玟姐儿若是个男孩儿便好了。”
她自觉自己是为弟弟着想。如今府里只有彦哥儿一个嫡子,后面便再有男孩,也只是庶出,身份上到底差了一些,自然为
弟弟可惜。
只可惜祈瑱不领她这情,只觉得长姐这话极为刺耳。
他斜睨了祈荟年一眼,从她怀里接过女儿,淡淡道:“女儿有什么不好?我们玟姐儿,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疼我,不比祈彦那白眼狼强太多了。”
祈荟年被他气得笑了:“行行行,你女儿最好,容不得别人说半个不好是吧?”
祈瑱没有说话,抱着女儿亲了一口,把玟姐逗得咯咯笑。
祈荟年瞧他那副“我不说话,但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态度更来气,啐他道:“说人家彦哥儿白眼狼,彦哥儿是哪里惹到你了?你就彦哥儿这么一个得用的儿子,将来不还是得靠彦哥儿顶门立户。我不还是为了你着想?”
祈瑱说彦哥儿白眼狼也不过是气话罢了,谁叫这话是彦哥儿自己说的呢?只是祈瑱也是自有了玟姐儿之后才知道什么是父女之情,什么叫舐犊情深。
裴夫人两次三番害祈彦,他虽愤怒,可最终都还是原谅。可若是换成了玟姐,祈瑱自己都不愿深想自己能做出什么。
故而当他怀疑裴夫人有可能对玟姐包藏恶意的时候,愤怒到了极点。他甚至不敢去见裴夫人,生怕自己无法控制心中的怒火,做出什么有违孝道的悖逆之事。
两下对比,自己对儿子的亏欠再分明不过。可错过就是错过,没有就是没有,还能如何?
只是无论怎样,自己对祈彦到底是有父子之情的,虽比不得玟姐儿,但终究是有。而祈彦其实被他母亲教得很好,平日里对自己这个父亲倒也是恭敬,将父慈子孝的面子情维护得极好。就算是装,也算是装的很像了。想来有他母亲在一日,他便能装上一日。
这就足够。熙宁侯府后继有人,自己爱妻娇女在怀,也没有什么好强求的了。
祈瑱索性懒懒道:“彦哥儿一个孩子顶旁人家几个。没有就没有罢。生个孩子差点命都没了,不如不要。”
这话说得很体贴。祈荟年也是女人,不由得被这话触动,叹道:“弟妹倒是好福气,得了你这么个体贴的夫君。只盼着咱们玟姐儿将来也能如她娘这般有福气,嫁个跟她爹爹一样的郎君,被人捧在手心里过日子。”
祈瑱一听这话,只觉戾火陡生,瞬间便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愤怒几乎冲破理智。
他咬牙狞笑道:“我瞧有哪个混账敢这么对我女儿!”
话音落地,他方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再转头看长姐那一脸错愕的神情,祈瑱不由怔住。
……
晚上祈瑱回到卧房,只见程嘉束躺在软榻上,望着窗外,神情恹恹。
程嘉束自怀孕之后,便一直精神不振。待生产之时身体有损伤,更是没有了往日在璞园之时的神采。
祈瑱心中又酸又痛。走到程嘉束跟前坐下,拉着她的手,轻轻唤了声:“束娘……”
程嘉束转脸看了祈瑱一眼,没有说话,又转过脸看窗外。
却听祈瑱在一旁低低道:“束娘,对不起……”
程嘉束只恍若未闻。
祈瑱不再说话,整个人却伏在她身侧,伸手环住她,就这样闭眼偎在她身边。程嘉束也不理他,由着他去。
只是他趴了半天,却没有一点动静,程嘉束不禁觉得有些不对。转头去看,却见祈瑱肩膀微动。察觉到程嘉束的动作,他抬起头,竟是一脸泪水。
程嘉束不由皱眉。难得多问了一句:“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