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时雨哂笑后退了一步,眉心微蹙道:“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
韩意淮回:“算我是你外室。”
失、心、疯。
她以袖擦了擦嘴角,疾步离开。
他默立原地。
辰时,静贵妃如愿见着了生辰的肖像。
比想象的更美,相较从前略显浮夸的表达,黄诏侍笔下的她十分自然。
这是一幅不曾过度美化的静贵妃,却又极其贴近现实中她最美的模样。
一时间竟难说比旁的大画师好还是坏了。
女人都爱美,自是希望一睹天仙似的自己,但真天仙了又根本不像自己。
静贵妃眯眸打量半晌,转而看向神色略微憔悴的黄时雨,“你,胆子倒是挺大,竟将本宫画得如此丰腴。”
黄时雨重新打起精神,让自己振作,上前揖礼抿出一抹笑,款款地道:“可是下官画的是真正的娘娘。娘娘美貌无匹,纤秾合度,腰细腿长。各花有各花的美,娘娘是一朵妍丽无双的胭脂点玉芍药,下官只是如实画了芍药,没有把芍药化成水仙。”
如实画了芍药,没有把芍药化成水仙。静贵妃咀嚼着这句话,忽然就笑了。
小丫头倒是不怕得罪人的。
却偏偏说的又是实话。
贵妃娘娘想要的从来都不只是好看的自己,而是真实又好看的自己。
旁的画师固然能靠着精湛画艺取悦她,可黄诏侍却令她动容。
静贵妃从这幅生辰肖像看见了没那么完美却千真万确美貌的自己。
芍药确实不必非要摆出水仙的姿态。
心腹宫人瞧得出自家娘娘的笑意不同于上一回。
上回的多半为着黄诏侍的夫家门第,这一回却是因为黄诏侍本人。
静贵妃斜倚紫檀木的螺钿炕几抬抬手,慵懒笑道:“赏。”
黄时雨脑中绷紧的弦悄然松了下去,略带忧郁的双眸溢出浅浅笑意。
自是谢恩不迭。
为这趟差事画了个圆满的结局,也添了笔不错的政绩,这亦是她首次侍奉贵人。
回去的路上宫人越来越多,右银台门又是忙碌的一日,韩意淮并未离开,立在她来时的那一侧。
黄时雨两手捧着娘娘的赏赐,并不去看他,唯有盯着前方,朝着画署的方向走去。
她的生活从前窘迫,如今紧迫,没有太多的精力体味爱恨嗔痴,这条路上容不下左顾右盼,唯有一个人一条道儿走到黑,或者白。
下衙的时候出过一段小插曲,极其细微的那种,黄时雨当时并未当回事。
起因是她登上车还不等迈进车厢一个不留神趔趄了下,幸而搀她登车的宝络眼疾手快将她扶稳。
一个立在车上一个立在车下,这样的差距使得宝络清晰嗅到了少奶奶青色官袍上的奇特异香,位于肋骨附近,那不是少奶奶的熏香亦不属于车厢任何一种。
当然也不是肃王的。
即便沾染了微许肃王的熏香也不会持续到下衙还未消散。
宝络嗅到的异香为伽楠香木所留。
黄时雨心神不宁导致险些摔跤,还好有宝络,“你没事吧?”
宝络为了接她,手肘撞上车辕。
“无妨,一点也不痛,倒是少奶奶身上香香的,奴婢接一下,整好借点光。”宝络试探道。
琥珀瞪她一眼,边掀帘伺候黄时雨入内,边道:“油嘴滑舌,少奶奶的官袍从不熏香。”
宝络笑笑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