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松狗嘤哼打滚的动静将黄时雨从回忆中抽离,他反手收走了桌上的刀,斑驳的木料上就此留下了一个小孔。
他回头望,拧紧的眉丝毫没有舒展,偏生此时,一旁蹲下摸着狗的华年抬眼同样看见了桌角处一板一眼刻下的字。
“大黄……要保护好爹爹保护好村里的大家。”华年嗓音稚嫩,读完后,眼珠子好奇地望向哥哥,半晌,他瞧见哥哥严肃的表情,摆了摆手说不是他干的。
“哥哥。”
华年还有点委屈。
他嘀咕了声:“这些你都从未给我讲过,我还以为,你同我一样无父无母。”
惆怅间,门忽然被人拍响,寨子里那个弟兄嗓音急切:“虎哥,我们何时回程?”
黄时雨的目光落在了身后的床上,床上的老人祥和地闭着双眼,仿佛只是在安睡,他的胡须长了许多,比起三年前,头发也白不少,遮不住了。
非要说区别。
或许是他见他回来,比起三年前还要模样全非,却未能把拐杖撑起杵他的背脊上。
虽知晓父亲心脏常难受,然父亲常逞强,他在年少时也没当回事。
只是有日种完瓜苗回到家,刚刚放好锄头发现没关门,就看见父亲躺在地上,呼吸微弱,他才慌忙懂了这件事情能害了父亲的性命。
后来父亲又晕过几次。
他常常去桂家熬药,村里的人闻到药味,凑上来问村长是生病啦?
他也笑着摇摇头:“没呢,这是我吃的,用来强身健体。”
少年郎便这样日复一日地跟在父亲身边操劳。
黄时雨常常想,幸得他耳聪目明,好被任老将军指点过习武。往后父亲再老些,他就能替了父亲的班,护好小荷村一辈子。
直到那日在长街上。
他察觉他连馍饼都护不住。
“……回寨。”
黄时雨最后望了父亲一眼,转身走出门外。心中思绪繁多,算起来却也只待了这半分钟有余,他想,如若那九重的卦算得这般准,延寿十余年,还远远未到。
他侧身望见华年规规矩矩地拜别,低头,那只大了不少的狗也摇了摇尾巴。
转身走出人群,耳畔风声肆虐,他微微仰起头,才发现,本来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不知何时已经落起了雨。
雨点打在他的额头,他把身上剩的不多的上衣布料搭在了华年头上。
村口的石桥是后来建的,建之前常常有小孩差点被河水冲走。他唯独记得三年前又听父亲念叨起桂家痴傻的小娘,坐在桥上像皮肤白皙的漂亮鬼。
如今垂眸踏上石桥,仿若能看见桂窈那双水灵的眼睛,坐在桥边晃着小腿。
哪还会再把父亲吓到。
“黄时雨!”
一声清冽甜津的嗓音。
被喊到的人微微怔住,单手握拳,终将不忍般控制住自己回头的动作。
他翻身上马,林间的雨一滴一滴落下,他抬眼,望向石桥外山坡上还有一人挺背于马上。
任北袭眸色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