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孤独,同样的形单影只。
没人知道,当他将这个无依无靠的可怜男人拥进怀里的那一刻,他兴奋得几乎颤栗。
时间在昏暗中无声流淌,万籁俱寂。
只有陆淮烬的掌心落在温隐鹤后背上发出的,极其轻微的轻拍声,和温隐鹤逐渐平缓安定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成了此方寂静里唯一的旋律。
自那晚之后,温隐鹤突然动不了了。
陆淮烬特意为他准备了一个轮椅,将他抱到轮椅上,然后再推着他走,甚至把家里所有的门槛都拆了,换成了斜坡,电梯也多了两个。
温隐鹤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桥边见到陆淮烬时男人倨傲的神态和微抬的下巴。
然而如今,男人挺拔的脊背无数次弯下,矜贵的头颅低下,单膝跪在仿若瘫痪的他面前,一遍遍地为他穿鞋、脱袜、甚至擦拭双脚。
他以为自己是一个无聊的有钱人随便捡回家的玩具,但谁会为玩具下跪呢?
温隐鹤浓黑的睫毛低垂,静默地望着男人低垂的头颅的黑眸里满是复杂和不解,隐约可见一丝他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浓稠情绪。
他伸出冰凉干瘦的指尖,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男人柔软的发丝,微微顿了顿,随即将男人那一缕垂落的头发轻柔地绕到男人的耳后。
他的动作笨拙而突兀,带着久未活动的僵硬,几乎能听到骨骼咔嚓的运转声,指尖划过陆淮烬的皮肤时,却留下惊心动魄的麻痹感,令陆淮烬耳根的那一小片皮肤瞬间失去了知觉。
“陆先生……您不用做到这个地步。”
温隐鹤的喉咙里发出艰难的气音,每一个音节都耗费了巨大的力气,被滞涩的喉咙碾磨着,支离破碎地挤出来,沙哑得如同残破的风箱,又微弱得如同一声无奈的叹息。
陆淮烬蓦地攥住了温隐鹤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覆盖住在自己温软的面庞上,紧紧地贴合,深深地注视着他:“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温隐鹤默了一秒:“我想死。”
陆淮烬斩钉截铁道:“除了这个。”
温隐鹤便沉默不言。
陆淮烬身体前倾,跪趴在了温隐鹤的双膝前,带着男人冰凉的指尖摸过自己的脸,滑过自己英俊的眉眼和挺拔的鼻梁,最后落在自己滚烫而软滑的嘴唇上,微微向内探入,沾上一点濡湿。
“除了这个以外,你想要什么?钱,权,物,甚至是……人。”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黏腻而缠绵,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缓慢地缠绕上温隐鹤的脖颈,令他的吐息愈发艰难。
“只要是我拥有的,或者我能获取的,无论是什么,我都给你。”
温隐鹤长久地凝望着陆淮烬,黑眸深处似乎有什么极为浓烈的情绪翻涌了一下,忽而急促地挪开了视线,喉结滚动,哑声道:“没有。”
陆淮烬淡淡一笑,在他指尖亲吻了一下,没再追问,起身优雅地颔首后,便将双臂自然地环过了男人的大腿。
“失礼了。”
随即一个用力,将高大却消瘦的男人搬运到了轮椅上。
温隐鹤无声地垂着头,略长的额发将他精致的眉眼近乎挡住了一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嘶哑地开口,带着孩童般纯真的疑惑和茫然,又渗透着一丝绵长的苦涩和痛楚:“我为什么要坐轮椅,我的腿坏掉了吗?”
陆淮烬推着轮椅的动作微顿,他倾身将下巴搁在男人的头顶,双臂环住男人孱弱的身体,像抱着此生最心爱的珍宝,轻阖双眸,磁性沙哑的嗓音唱歌般一字一句低吟出声,如一首童话般虚幻而迷人的催眠曲,婉转又动听:“你的腿没坏,是你的心坏了,但是没关系,你不用感到痛苦和悲伤,因为我会帮你修好的,我保证。”
……
事实证明,他从不食言。
他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