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阔也赶紧将平安符揣在怀里,朝她点点头。
远处童蒯与邓孚舟策马而来,众人瞧见他们脸色立马垮下来。尤其是赵阔,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转身走出亭子骑上马,像是迫不及待要走了似的。
那二人下马与众人寒暄,如今邓孚舟已是驸马爷,是恪贵妃的姑爷,众人即使再怎么不欣赏他,明面儿上还是会尽足礼数。
穆宜华站在一旁,头一次生出了连面上功夫都不想做的心思,只是微微屈膝,连话也没搭上一句。
赵阔看在眼里,没说话,嘴角却不自主地上扬。
“金人乃虎豹豺狼,蛮夷之族没有人伦礼数,你们此去一定要多加小心。边陲四城太子也已下旨让他们加强军备,辛枢密使亲自过问,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池,且放心去做,我们等你们回来。”宁肃道,他又转头看向穆同知,“你别担心阿兆和长青,左右我与阿扶都在京城,我们会替你照顾好他们的。你自己多加小心。”
此地耗费时辰已久,三人跨上高马,对着众人抱拳辞别。
虽是盛夏,城外草木却也不丰盛,大风卷着砂砾吹拂着广袖,那在马上的三人似是要乘风而去。
穆宜华不禁牵着穆长青上前,她逆着风喊道:“要平安回来——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再怎么依依不舍,分别也是注定了。三人驾马远去,送行之人只能驻足原地,频频目送。
忽然,落在最后的赵阔回头,发丝扬起拂在他的脸上,而穆宜华却看清了他坚定的神色。
他说:等我回来。
只这一句话,穆宜华听不见他的声音,也看不清他的嘴型,但是她知道他说的一定是这句话。
“如果谈判失败了,太子会出兵吗?”穆宜华望着绵绵群山和已然消失在天际尽头的身影喃喃自语,“他们会吗……”
左衷忻在她身边良久驻足,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终是欲言又止,在她耳边轻声道:“此处风大,回家吧。”
第65章
少了一个人的穆府好似格外安静,穆宜华也闲了下来,不论身心都得到了片刻的宁静,不用管着家中事,不用去想着父亲与朝堂,更不用天天被自己与赵阔的事折磨得睡不着觉。她就看看书赏赏花算算账,一眨眼一天便过去了。
七月初,她收到了彭州宁之南寄来的信。
宁之南怀孕了,郎中来看过,孩子十分健康。
这下穆宜华欣喜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上街采买了一些小孩喜欢的东西,又买了很多宁之南爱吃的汴京点心,可买了以后忽然发现,这东西若是要一路送到彭州早就坏了。她无法,只好换成了几匹好看的绸子,叫了镖局给她送去。
阿南竟然要当母亲了,穆宜华这样想着,心中开心却又陡然生出一股寂寥与无奈。
她自己也十八岁了呀,十八岁的宁之南做了母亲,十八岁的虞倩倩当了侯爵府的娘子,可自己的前路还在何处呢?
那个让自己心心念念朝思暮想之人远在天边,归期未定,生死难言,而自己只有守在闺房苦等这一条出路。可是等来后呢?他们又能怎么办?苦苦请求皇后赐婚?还是就此撒手分开?
穆宜华不敢去细想。
虞倩倩很久没有消息了,可穆宜华却在七月的平平无奇的一天,收到了一封来自城郊清静观的信,落款:锦桃。
穆宜华立即驱车赶往,由道长领着来到了一处杂草丛生的院子。锦桃瞧见穆宜华的那一刹那,眼睛不知是日光还是泪光,一霎那便亮了起来。她赶忙上前拉住穆宜华的手,眼泪簌簌而下:“穆娘子……穆娘子您终于来了。”
穆宜华心觉不对,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锦桃盐含热泪,牵着她将她引进房间。
屋中尘埃浮动,不见天光,只简单地一两件家具,桌案上的茶具也有些残破古旧,房梁角落处还挂着几只蜘蛛,也只有虞倩倩躺卧着的床上还算干净。
穆宜华惊诧于眼前景象,半天没说出话来。
床上人似乎听见了声响,缓缓睁眼,朝着穆宜华伸出手:“宜华……是你吗?”
穆宜华赶紧上前握住虞倩倩的手,却在握上的那一瞬间心惊胆战。
虞倩倩太瘦了,瘦得皮包骨头,好似轻轻一触碰便会散架,风一吹便会烟消云散。
穆宜华缓缓俯下身去轻声道:“倩倩,是我。”
虞倩倩涣散的眼神终于聚光,她木然地转动一下眼珠,半晌才瞧清楚面前的人,她呆呆地看着她,眼睛里突然流出眼泪,干涸的嘴唇好似呓语:“宜华……宜华……”
穆宜华心痛得无以复加,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是我,是我,我来看你了。”
“宜华……”虞倩倩艰难地伸出另一只手抚摸她的脸颊,“宜华……”
穆宜华看着虞倩倩的眼泪越来越凶,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口中却又在劝慰她:“你别哭,你有什么事就同我说,我帮你,我一定帮你。你是不是哪里难受,要不要我帮忙叫郎中?”
虞倩倩虚弱地摇摇头,穆宜华又急忙道:“不需要?那你要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南阳候府怎么了?他们……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虞倩倩听见“欺负”二字,绝望地闭了闭眼,侧脸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