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宜华有些戒备地盯着他。
季凭仿若丝毫未觉,走进角门,还提着油瓶便对穆宜华抱拳作揖:“穆娘子,在下轻车都尉季凭,方才在街上遇见穆小郎君被抢劫,便送他回家。”
穆宜华瞧了他一眼,与他拉开一段距离,道了声万福:“多谢季将军。”
穆长青连忙跑到姐姐身前,将手中的米面递给穆宜华看:“姐姐,如今米面的价格真的是一日贵似一日,好多人都吃不起饭了。”
穆宜华神色一敛,轻叹一口气:“你先把东西给张嬷嬷吧。”
季凭也将油瓶给了穆长青,可他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人家方才帮过自家弟弟,穆宜华也不好赶人家,挤出一个笑道:“季将军要留下来喝茶吗?”
寻常人家应该都是会拒绝的,但是季凭没有,他应下道了声谢,跟着穆长青就往后院走去。
如今的穆宜华已经不是曾经统管相府的大家闺秀了,他们府上侍从寥寥,门可罗雀。她与赵阔私奔的流言蜚语怕是也传遍了整个汴京城大小角落,如此一来,更是无人愿意与他们来往——谁都不愿意去触天家的霉头。
唯有宁家等人还情愿私底下与他们偷偷来往,宽慰她,安抚她。
是以季凭这不速之客不请自来,还在主人家暗示后执意留下来,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穆宜华心生恐惧与防备。
她仍旧记得季凭曾经要求娶她却被赵阔拦下的事情,这更加让她惶恐。
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难不成,他觉得自己与赵阔没可能了,觉得自己无人可嫁了,便想来趁火打劫,逼迫自己嫁给他?
还是,看着他曾经求娶不到女子如今落魄至此,他心中畅快,巴不得到门前来看看,好体会一下大仇得报,耻辱昭雪的快感?
不管是哪一种,穆宜华都不愿意面对。可是季凭已经在亭中坐下了——他在等待主人给他沏茶。
穆宜华硬着头皮上前,还将穆长青叫来一同陪着。
季凭是个沉默的人,一个石子扔下去都溅不起几滴水花。
穆宜华有些如坐针毡,季凭的茶喝完了,他抬眼一直盯着穆宜华,显而易见是要她再续上。
穆宜华心中有些忿忿,但如今势单力薄,实在不能当着他的面动怒,只好忍下,笑着又给他沏了一盏茶。
接二连三,季凭都快将茶壶里的水喝干净了。
穆宜华终于得了理由离开,却被季凭叫住:“穆小郎君,水喝完了。”
穆宜华登时火气就上来了,就算他曾有助于穆长青,但在人家府上,但凡有点礼数的人又哪会这般使唤主人家。他分明就是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穆宜华咬了咬腮边的肉,冷着脸没说话。
穆长青不明所以,只见穆宜华示意他离开这才起身走掉。
季凭见亭子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二人,一下子松懈下来,心思也有些藏不住了。
“穆府如今人真的少了好多。”他自顾自地起了个头,看着穆宜华的眼色。
穆宜华没瞧他,闷声回答“嗯”。
“穆娘子,近日可还好?”
穆宜华冷笑:“季将军想问的是什么事还好?是家中粮食可够吃?还是家中银钱够使唤?还是别的什么?”
这一长串话听下来,季凭有点惊讶,这和传言中温文尔雅的穆宜华不一样。
她好泼辣。
此情此景,季凭只有这一个想法——他更喜欢了。
情难自禁,自幼行伍的经历又让他极少接触女子,耿直的他竟是突然就上手握住了穆宜华的手腕:“穆娘子,我……”
“你做什么!”穆宜华立即跳了起来,却还是挣不开季凭手上的力道。
他捏得她好疼。
“季将军,我穆家如今虽是落魄了,但好歹还是贞献公后人,您就如此胆大妄为吗?”穆宜华大喊,“男女授受不亲,何况你我非亲非故,你在我家逗留如此之久,到底是何居心!”
季凭被这话烫得耳朵疼,一下子松开手:“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穆宜华质问,她亮出手腕,上头有一圈红印子,“那这是什么?季将军大好前途,难不成要断送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