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吃着,忽见有个矮个子女军从远处跑过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丘小谷,干啥去了?饭都快吃完了才来。”靠在墙边的同袍冲她喊道。
那个名叫丘小谷的女军气还没喘匀,手撑膝盖呼哧呼哧地,好半晌才抬起头,大声喊道:
“将军有令——”
众人一听是崔凝之的命令,赶紧放下手中正吃着的羹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丘小谷身上。
丘小谷:“将军说,明日李太守要来,到时候咱们要操练给他看,希望诸位莫要丢人现眼。”
这话刚一说完,人群立刻“哄”地一声炸开了锅,叽叽喳喳的声音宛如沸腾的滚水,热辣辣地向外泼出去。
“李太守要来?!”
“他来干嘛?”
“还要看演练?!”
“爷娘啊……”
“他以前从没来过,怎得突然要来?”
“这谁知道啊。”
“不会出啥事吧?”
云安站得离众人有点儿远,没听清那边在说什么,苏绾原本站在她旁边,这会儿好奇地过去打听,打听完又快步跑了回来。
“出什么事了?”云安问道。
“她们说,明日李太守要来,将军会让咱们操练给他看。”
李椠要来玉门大营,还要看女军操练?!
云安亦是蓦然一惊,惊讶过后忽地又想到,既然李椠要来,那么李翩……三个多月过去了,他的腿好了吗?他回到家中,又是怎样面对父亲和继母?三个月杳无音信,他究竟在想什么?
那男子的姓名和样貌,气息和嗓音,都在刹那间浮现于云安脑海,搅得她原本平宁的心忽地又烦又乱。
云安用力甩甩头,把李翩甩在了脑后。
次日清晨,太阳还背着偶像包袱吃力地往天上爬的时候,李椠已经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抵达了玉门大营。
崔凝之手下女军有三千人,此刻无论曲长还是小兵,都已依军令于校场集结完毕。
放眼望去,校场上乌压压全是戎装英立的女子,倒是一种别处见不到的好景致。
人数虽多却站得极为规整,二屯为曲,所有女军以曲为基,各自组成方阵,几十个方阵整整齐齐地排列于校场上。
现下已是孟冬,凉风拔地而起,比之烈日炎炎的夏天舒服了不少,练兵演武也不再那么难熬。
女军们头戴兜鍪、身着盔甲,齐刷刷地望向对面夯土台子上站着崔凝之和李椠。
云安也站在女军中间,她抬头向夯土台子看过去,只一眼,心跳便停了半拍。
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李翩。
他果然也来了……云安忽然紧张起来,只觉兜鍪沉甸甸地压在头上,压得她一阵头昏脑热。
李翩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宽袍大袖,内里月白,外罩松花绿,整个人澈中有寒,耀外倨内,一眼望去高节如竹——是披着一身冷雨的青竹。
他长身英立于李椠身后,望着土台下黑压压的女军,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拄拐,这么说,他的腿应该已经全好了吧?
他看见自己了吗?
应该没有,这么多人都穿着同样的衣衫,他恐怕认不出来。
他在看哪儿呀……他要是能认出自己就好了……
云安正禁不住一通胡思乱想,忽听得耳畔响起掌旗职志的大嗓门:“将军有令,明日往西胡杨林田猎——”
掌旗职志策马于女军方阵中来回穿梭,边跑边继续喊:“各曲曲长选派精兵——”
声音渐远,却仍听得清晰:“令其参备此次田猎,不可耽误——”
军队的田猎并不是为了猎只兔子抓个野猪打牙祭,而是军事训练方式的一种,早在西周时期便已有之。因田野奔猎时的骑射及士兵之间的配合与战场十分相似,故而无战事时便以田猎活动作为练兵的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