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缓解尴尬,他从車上下来,推着车往门后逃,“我去放车。”
郭真真亦步亦趋,像被他吸走了魂一样。
郭绵真的很想抽他。不为别的,只为那张脸。
他长得很像年轻时的姜泽术。得有七分吧。像到让人不由怀疑他照着姜泽术整了容。
而这个长相,在郭绵心中,就是白眼狼负心汉的典型代表。
不过当着郭真真的面儿,她忍着没动手,只说:“妈,你先进屋,我和他聊两句。”
郭真真怕她棒打鸳鸯,挽着程一诺的胳膊道:“夜風有点儿凉,一起进屋说。”
程一诺拍拍她的手,“你先进去。”
“不行,我得陪你。你不知道——”她指着郭绵跟他告状:“她可凶了,连我都敢骂,而且从小就爱打人,总被老师同学告状,长大也死性不改,前两年还因为打人赔得倾家荡产,我怕……”
男人轻轻一摇头,“乖,听话。”
郭真真顿时不吱声了。抿嘴一笑,滿眼都是小星星。
从天井到堂屋这短短一段路,她一步三回头,眼神中充滿了不舍和担心。
郭绵从记事儿起,就没被她用这样的眼神儿看过。
她这大半生好像只为爱情活着。
十七岁爱上比自己大十岁的老师,十九岁与父母断绝关系、辍学,窝在这个男人的出租屋里为他生孩子。二十五岁为了帮这个男人创业,带着孩子回家给父母下跪。三十六岁这个男人终于靠出卖她母亲飞黄腾达。
她母亲一辈子克己奉公,到头来满身污名,在隔离审查期间被死亡,她父亲伤心过度心梗离世。两位老人头七还没过,这个男人就坦白,与她同住一个屋檐下近十年的保姆,其实是他的原配妻子,保姆带来的那个比她女儿只小半个月的女孩,也是他的亲女儿。
而她宁可被憋疯也不肯走。不是为了报复,更不是为了争财产,而是因为她爱他,离不开。
现在,她又找了个肖似渣男的男朋友。
郭绵永远也理解不了她。
可悲的是,还要一次次救她。
救了也落不到好,除了挨打就是挨骂。
天井里有棵三百岁的老橡樹,树冠极为舒展,整个院子都笼罩在树影里。
树下有一张被磨得锃光发亮的石桌,配了两只同样饱经风霜的石墩,郭绵小时候常在这里写暑假作业。
墩子上落满树叶,郭绵擦了其中一个,自顾自坐下,没理会程一诺。
程一诺好像自知理亏,没敢坐,垂首站在她面前,像被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多大了?”她抱着双臂,阴沉着脸问。
“二十六。”
“知道我妈多大吗?”
“知道。”
“说。”
“四十二。”
“知道她有精神障碍吗?”
“知道。”说到这儿,程一诺忽然抬起眼皮看着她,“但已经好了,她是清醒的。从法律上讲,是具有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
“民事行为能力?研究地挺透彻啊,想干嘛?”郭绵冷笑,“这宅子登记在我名下。”
“我没想图这个。”
“那你图什么?缺母爱?那你歇歇吧,这玩意儿她没有。”
程一诺咬着唇角没说话。
郭绵又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通,冷笑道:“房租交了吗?你身上这件风衣是她买的吧?知道多少钱吗?”
程一诺窘迫极了。
半晌深深吸了口气,从风衣里掏出两张纸,摊开在石桌上,“这是我的账户流水和征信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