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名叫宋了知的小童就给他起了个新名字,叫宋泛。因为他们捡到他时,他正漂浮在河面上。而泛,就是漂浮之意。
青年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并真诚地夸赞小童有文采。
小童被夸得高兴,什么都与他说了。
青年这才知道这姓宋的老道是个隐居清修之人,此前多年一直住在云州城外的青云山上,此番南下是为了访友。
“师父那旧友来信说,他得了重病快死了,想见师父最后一面。也不知对方是什么人,家中富不富裕。唉,师父穷得很,连路费都是装神棍从冤大头手里哄来的,眼下已经花的七七八八了。这还有好长一段路呢,我可不想饿肚子。”小童说着说着就开始发愁。
船舱外的老道见他被青年一哄就什么话都往外说,气得直翻白眼:“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听没听过?为师没钱,还不都是养你养的!”
“您可拉倒吧,您那些钱,明明都是自己拿去买酒喝了。”小童不服气地嘟囔。
青年听师徒俩斗嘴,彻底放下了心中戒备。他露出爽朗的笑容说:“等我养好伤,就去给你猎野兔山鸡吃。”
小童一听,高兴道:“你会打猎?”
青年想了想:“应该会吧,不然我也不会下意识说出这样的话。”
小童咽了咽口水:“那可太好了,我都好久没吃过肉了……”
小船逐流而去,离千重岭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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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郑王率军往位于江陵东北边的鹤州而去。身为谢氏家主的谢朝,被他委以重任,负责城中庶务。
当然,他也留下了自己的心腹来牵制谢朝。
谢逢已是他麾下谋士,郑王欣赏他的才能,令他随军东征。
出发前一晚,谢朝问谢逢,可还有什么东西或是信件要送去千重岭。
谢逢本想摇头——该送的上回都已经送过,她如今不想见到他,他再让人送东西去,只怕又会惹她难过。
可想到自己此去不知要几年,还有那丫头对美色毫无抵抗力的气人模样,谢逢沉默半晌后,还是用一晚上的时间画了一幅画,第二天早上交给了谢朝。
谢朝好奇他画了什么,眼下带着淡淡阴影的谢逢瞥了他一眼:“反正不是你。”
谢朝:“……”
这弟弟好欠打。不过看在他被媳妇儿抛弃了的份上,他这做兄长的还是包容包容他吧。
依然坐在轮椅上,但精气神比从前好了许多,眉眼间的忧郁也散去了不少的青年收起那幅画说:“郑王留下的人我会盯着,千重岭那边,我也会照你的意思再找你岳父详谈。你只管放心地去,为兄虽没什么本事,替你安顿好后方还是做得到的。”
谢逢这才“嗯”了声。
他这堂兄虽然有时过于天真愚蠢,但心怀大略,有治国之才,他既愿意振作起来坐镇江陵,那江陵和千重岭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再有失。
谢朝目送弟弟随郑王大军出城,之后便让谢逢留下的暗卫天九又跑了一趟杏花寨,把那幅画送到了萧喜喜手里。
萧喜喜打开一看,发现画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他。画里的她眼睛弯弯地看着画里的他,画里的他却是在看画外的她。
萧喜喜:“……”
萧喜喜看着画上的他遗世独立的风姿,和因动了情而不再清冷的俊美面容,不知怎么就明白了他让人送这么一幅画来的含义。
她有点想笑,又笑不出来,收起那幅画后踌躇几瞬,还是忍不住骑马朝大军离去的方向追了十几里,在一处高高的山崖上远远目送了他一程。
此去不知何时还能再见,战场上刀枪无眼,谢归元,谢逢,你要保重啊。
有已经带上点凉意的秋风轻拂过她的脸,萧喜喜正要转身回家,山崖下方那长长的蜿蜒着的大军中,突然像是有熟悉的视线望来。
是错觉吗?
应该是吧。
离得那么远,他不可能看得见她。
萧喜喜藏起心中的失落和不舍,没再回头地骑马离去。
“谢兄,你在看什么?”
见谢逢回头盯着不远处的山崖看,因欣赏谢逢的能力,有意与他交好的郑王世子刘承一边骑着马与他并行,一边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谢逢回神收回视线,“就是见秋风渐起,想起拙荆,心中有些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