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郭才子孝悌忠良,素有名望,本应入仕。却因钟灿赌官横遭祸端,被钟灿生生打断双腿绝了仕途不算,还丢入城外等死!幸得本宫所救,如今携同一家老小,正在大理寺卿的家门口坐着呢!”
“钟秀之侄左图四年前进入京中兵营,负责招募府兵。四年来,多少人贿赂左图入伍,图谋兵营调度、升迁分粮,如今多少人的档案是假,钟秀你可数得过来?!”
她说着,便从袖中掏出厚厚一摞纸,上面密密麻麻,赫然是左图收受贿赂的的账本!
钟秀脸色发白,跪直了身子想要去抢,却见李华章大手一挥,直接将账册甩在了他的老脸上!
殿内呼啦啦掀起一阵风来,纸片砸在钟秀脸上四散开来,如雪花一般飞扬着盘旋,霎时间将整个大殿拢在了一个肃杀压抑的威压之下。
“不可能……不可能!”钟秀失神,一面低声喃喃,一面跪趴在地上去捡那些纸片。
他的儿子和侄子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不相信!这一定是那妖女的奸计!
可是当他看到纸张上熟悉的字迹,看到来往错综复杂的交易金额,看到自己侄子的私章时,一切信心都轰然倒塌。
周围官员也都捡起地上的账册去看,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后t?怕。
兵营重地不比其他,这里哪能是那些纨绔富商子弟能镀金的地方?
这些行贿之人大都要求进兵营后不久便升迁做官,远离苦训,那若是真到了用人之际,难道要这些草包去上战场丢人现眼吗!
“钟秀……你糊涂呀!”有武官气得眼红,攥紧了账册用力一扔,再不肯为他仗义执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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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官们也是骇然相顾,压着声音议论纷纷:“所以静安公主原先当众打断钟灿的腿,竟是为南郭才子鸣冤?”
“她有那么好心?”
“可事实如此……难得她有这份心,你们瞧这账册只是四年前的,想必还有更多没搬来的,若再放任下去,兵营成什么地方了!”
“我就说先前怎么打个马球都打不过人家,唉!”
眼见着众人闭眼歪头,对钟秀百般唾弃,大有一副要与他划清界限的架势,李景铄急了。
钟秀的大女儿是李景铄的侧妃,当年求娶就是为了拢住兵部这个人脉,如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怎么甘心?
“萧大人!”他声音发颤,凑到萧大人身边,“您快说句话啊!都是那个小贱人……”
萧大人眼观鼻鼻观心,恍若未闻,唯独在“小贱人”三个字时微微蹙眉,示意李景铄不要再说下去了。
“您怎么能无动于衷呢?别忘了,当初是您让我求娶钟秀之女的,如今我……”
李景铄见萧大人无论如何也不开口,当即怒火中烧,自己三两步站出来,跪了下来:
“父皇!钟大人为人如何,几十年来有目共睹!如今仅凭几页纸几个乌合之众就要治他的罪,未免太过偏颇!”
“静安与钟大人早有宿怨,今日这一出难保不是为了抹黑泄愤,请父皇……”
他抬头看了一眼皇帝,剩下的话就都堵在了嘴里,发也发不出。
只见稳坐高台的皇帝正眯着眼睛,慢吞吞地将阴冷的目光,从李华章身上,落在了他的身上。
蠢货。
萧大人狠狠闭眼,才稳住心神。
李华章今日高调破局,乘势当众发难,是在逼皇帝处置钟秀。
一个公主,就算再怎么备受宠爱,皇帝也不可能容忍她当众逼迫自己做决定,更遑论钟秀当年有从龙之功,是股肱之臣。
就算不求情,皇帝也会因对李华章的不满将此事压下,总归钟灿已经断腿无缘仕途,将他和那个什么左图推出去也就结了。
可李景铄偏要出头,偏要将皇帝的目光吸引来,偏要说些混账话来让皇帝揣测他与钟秀之间的关系。
如今皇帝那冷冽的目光中,分明带了几分打量和盘算,盘算李景铄与钟秀的翁婿之情究竟几何,盘算在钟家这张枝盘节错的权力网中,李景铄占据什么地位。
萧大人缓缓叹了一口气,眼神落在了李华章脸上,两人对视,交锋,随后不动声色地挪开。
只这么一瞬间,他便知道,这一切都在李华章的掌握之中。
她算准了李景铄会耐不住性子站出来,才敢当众上演这么一出好戏。
此等妖女,莫说李景铄,就是所有皇子加起来,也斗不过啊。
“陛下。”他缓步出来,稳稳一跪。
以他的地位,早就被免除了所有大礼,今日这一跪,愣是让在场众人都呼吸一滞,静静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