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女儿都像母亲?”
李华章也想到了洛尔,思索片刻,慢慢摇头:“我不知道。”
“这么多年了,萧大人,我已记不清母亲的模样了。”
萧大人眼帘微垂,交叠的手凉得发麻,又不住地哆嗦着。
他并不恐惧死亡。当年助陛下夺储时也是九死一生,后来铲除异己、设计困死洛尔时,也曾险些丧命。
再后来十几年伴君如伴虎,他脑袋上悬着的那柄宝剑也从未降下去过。
被李华章囚禁时,他已倾尽自己所有的势力,来进行最后的殊死一搏。如今李华章安然无恙地来见他,便说明他的部署宣告失败,接下来将是李华章的王朝。
他早有心理准备,成王败寇,不过立场不同。
“元弋他……”
“死了。”李华章将目光从他颤抖的双手上移开,直视着他故作镇定的狼狈。
咔。
萧大人的指关节发出一声脆响,脸更白了几分。
他闭上眼,露出一个苍凉的惨笑,整个人虚脱一般靠在椅子上:“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一直恨你。”
“我恨你的磅礴野心,恨你的顽强不屈,恨你让我君臣离心、父子反目。”
“我恨你为何不能甘于命运,做杀人的刀,为何不能屈从权威,折断在风里。”
“我既要维护陛下的权威,那么从你降生的那一刻起,你我注定对立。”
“如今我输了。这些苦果,是我该吞下的。”
“祝贺你,李华章,你赢了。”
他睁开眼,苍老浑浊的双眸中罕见的盈满了泪水,眼皮一抬,眼泪就滑落下来。
他认真地、细细地将李华章从上到下看了又看,郑重地轻声道:
“你与你母亲,非常像。”
李华章颔首,示意身边的宫女将一壶酒放在桌上,随后站起身来:
“我不恨你。”
“我们只是对弈。”
赢家是不会恨输家的。
赢家连输家的名字,都会忘却。
萧大人一愣,随即笑起来,声音追着李华章远去的身影,夹杂着破碎的咳嗽。
萧茵茵跑来扑进他怀中,眨着眼擦去他脸上的泪痕:“爹?你怎么哭啦?”
“是风灌进眼睛里了。”萧大人抱起萧茵茵,哄着问,“囡囡和殿下方才有什么约定?能跟爹说说吗?”
萧茵茵眼睛亮起来,挣开萧大人的双臂跳到地上,手舞足蹈地兴奋道:
“殿下来时瞧我正绣花,便问了一嘴。我说爹爹叫我练习,好以后给自己绣嫁衣呢。”
“约莫瞧我犯困,殿下就说不爱绣便别较劲了,京城要开女子学堂,授礼乐射御书数,叫我去好好儿学习。将来如同万芰荷侍郎一般科考做官,或是如万悦将军一般驰骋沙场。”
这两个名字让萧大人喉头一梗,想起万家倾囊捐款一事,他又不免苦笑起来。
一如他和萧元弋说的那样,这世间聪慧又有野心的女子,何止李华章一个?
“爹,这是什么?”萧茵茵好奇地看着桌上的酒壶,伸手要去拿。
“这是酒。”萧大人抱起她,避开酒壶,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脊背,“囡囡不喝。”
“我们囡囡以后啊……”
“还要考科考,当将军呢。”
*
萧大人死后,朝堂彻底肃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