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珠推门进去,视线与章凌之交织。不知是否氤氲的茶香太朦胧,他眼底透出若有似无的冷意,看得她不由心中发慌。
“身子今日感觉如何?可好些了?”
“好多了,这些时日辛苦嫂嫂了。日后不必嫂嫂劳累,这些累活儿交给下人们就成。”
“嗨,哪里有什么累不累,照顾你还是要我亲自来才放心,交给这下人,他们总也不够贴心。想你小时候哪次生病,不都是我……”
“嫂嫂。”
王月珠又要忆往昔,章凌之这次竟是沉声打断。
她心中顿觉冷气扑来,僵笑着应一声:“哎,哎。”
他又直了直身子,靠进圈椅中,“正好,我有话同你和嘉义说,把他也一起叫过来吧。”
章嘉义听说叔叔通传了自己,心中只是打鼓,想着要怎么赖掉这件事。他心中一边疯狂打着算盘,一边随茯苓来了燕誉园。
他进了茶室,恰好母亲也在,心中的不安不禁又多了一层。
章凌之冷眼盯住他,沉沉开口:“跪下。”
章嘉义二话不说,啪地就跪了。
王月珠在一旁看得不明就里,但也见怪不怪。自己这个混账儿子,确实爱三天两头地惹事,每次被他叔打过一顿,老实不过几日又开始皮痒痒了。
炉上的壶烧开了,嘟噜嘟噜冒着热气。
章凌之提起热水,淋透在茶叶上,“紫苏都已经跟我交待了,剩下的,你自己好好坦白。”
“咚”地一声,茶壶搁在了桌上,他掀起眼皮,凉凉瞄他一眼,“想好了再说。”
章嘉义汗出如雨,暖热的茶室更是熏得他皮肤粘连,他抬起袖子,不住擦着汗:“说……说什么……”
“说你为何要给我下药,够清楚了吗?”
“下药?!章明!你对你叔到底做了什么?!”王月珠在一旁惊叫。
“我……我只是……只是觉得好玩……就……就……”头脑风暴了半天,就挤出这么个破烂理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只好硬着舌头说。
“呵。”章凌之哼笑一声,十指交叉,手肘搭在圈椅上,居高睨着他。
他章越怎么会得了这么个侄儿?又蠢又坏,简直地叫他挑不出一点长处。这样子的人物,也是难得。
手指轻轻敲打着手背,凝眸沉思。
他下的这个药,定然有他的讲究,只是,他究竟是想自己用在颜冬宁身上,还是……王月珠身上?!
府上要紧的女人就这么两个,其他若是随便睡了个什么丫鬟,任谁也不会拿出去说嘴。
前者,可怕;后者……可怖。
他这家伙,一肚子坏水,不管目的是哪个,总之,自己再不能留他在府上,养虎为患了。
“嫂嫂。”他朝向一旁早已傻眼的王月珠,她的反应他看在眼里,属实也是不知情,倒叫他又宽心了一点。
“我之前在城东置了一处宅子,虽是个一进的小院子,地方也不大,但闹中取静,住起来倒也颇为适意。”
“啊……”王月珠只知木木地回应。
“宅子我叫人收拾出来,你和嘉义这几日打点一下,就准备搬过去吧。我把何忠给你们派过去做管家,有他替你们料理,我也好放心。”
“阿越……”王月珠脸色都惨败了,一双盈盈水眸泫然欲泣地看着他。
他这是要跟他们分家?他……不要她了。
“叔!你什么意思?!”章嘉义不服气地大吼。
眼风扇到他脸上,冷冷启唇,“要是你连这个意思都听不懂,苑马寺那个活儿,你也趁早不要干了。”
章嘉义跌坐在地上,彻底瘫软了。
王月珠情知劝不动他,他做了决定的事,百头牛也拉不回。只是哭着,在他面前掏出帕子哭着。
“章越!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娘养育之恩的嘛?!”陷入暴怒,他跳起来,失了智地指着他控诉,甚是直接口呼他的大名。
章凌之站起身,冷眼直视他,“章嘉义,你要弄清楚,对我有养育之恩的是嫂嫂,不是你。搬去东城后,嫂嫂每月的供养我章越照出不误,至于你……苑马寺的主簿你最好老实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