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说个话都能磕巴,丢死人了……
章凌之打量一眼浑身羞红的少女,只淡淡道:“令尊邀我在府上观览,若姑娘不弃,可否为在下引路?”
“当然……当然。”她又卷着舌头应下,生怕说晚了一步。
蒲玲见她这样,拼命把笑意憋回肚子里。
夏日的亭子,荷香燥热,龚怜音垂着头,只觉脖子上落下一道冰凉凉的寒意。
她悠悠抬眸,目光对上章凌之旁随行的小丫鬟,苦着一张脸,满目幽怨地看着她。
龚怜音蹙了蹙眉,只觉那丫鬟相貌明媚太过,对于一个下人来说属实过于张扬。
二人出了凉亭,在园中缓步并行,冬宁和蒲玲就跟在后面,看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冬宁脚步倒腾得飞快,恨不能贴章凌之后背上,去听他们在讲些什么。
“哎,妹妹莫急。”蒲玲将她拉住,扯着脖子看一眼自家小姐,不知那章大人又说了什么,她帕子掩住嘴,低头莞尔。只从个娇俏背影,都能瞧出她那快要漫溢的欢欣。
“就放他们自去说话好了,咱们跟远点便是。”
冬宁被迫放缓了脚步,恨恨盯着前面那两道并肩的身影。别说,这么远瞧过去,还真是一对璧人,任谁看了都要惊呼一声般配。
那龚小姐十九芳龄,恍若刚成熟的鲜桃儿,水嫩的肌骨,却又处处是韵致。
确实比自己瞧着要更般配些。
冬宁扯着手中的绣帕,左右揉搓,几乎快要将它撕烂。
这桩亲事,眼看得就要成了!就是自己后面想要撒泼,都挑不出龚小姐什么毛病,娇颜玉靥、知书达理、娴静文雅……连自个儿都说不出她什么不好。
扁扁嘴,眼泪不争气地就要流了出来。
她暗自咬牙,一个糟糕的念头从心底冒了出来……
“不知妹妹怎么称呼呐?”
蒲玲忽然寒暄,她忙眨眨眼,忍回就要夺眶而出的泪花,“唔……茯苓……”
“呀!”她怪叫,“连咱俩的名字都有缘!我叫蒲玲,你听听,名字多像啊?”说完嘻嘻笑两声,“要不怎么说,你家大人和我家小姐,能成一对呢?”她手肘捅捅冬宁的胳膊,“瞧瞧他俩,多般配呐?才子佳人,我看了心里都高兴。”
“是啊……”冬宁挤出一个笑,帕子按一按眼角未干的泪花,“我也替我家主子高兴呢,就是可惜了你家小姐……”
她忽而不说话了,做出一副失言的模样,震悚地瞪起眼珠子,“啊……我是说……他们真的是天作之合,再般配没有了!”
蒲玲顿住了脚,见她神情很不对劲,拽住她的胳膊,“妹妹可是哭了?究竟怎么回事?什么叫可惜了我家小姐?你把话说清楚!”
“没可惜……不可惜……我……我瞎说呢,你刚刚听错了。”冬宁慌乱地躲避她追击的眼神。
她越是如此,蒲玲越是觉出不对劲来,一双细弱的手臂紧紧钳住她,“我不管!你今天必须给我把话说清楚!事关我家小姐的终身幸福,你务必要摸着良心说话!”
后面两个“丫鬟”拉扯不清,前面隐隐约约,又传来龚怜音的娇笑声。她越贴越近,就要差一头栽倒进章凌之的怀里。
冬宁腮帮子都快咬碎了。
个老古板!平常总板个脸对着自己,没想到哄起小姑娘来,还一套一套的呢!
她深吸口气,嘴角往下一扯,又开始挤起眼泪来,“本来我这身份,也不该说这话……可……可我实在看你家小姐投缘,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不忍心眼睁睁看她往火坑里跳……”
“什么?!”蒲玲吓得瞪大了眼珠子,“怎么就叫往火坑里跳了?难不成……难不成章阁老和他嫂子的传闻,都是真……”
“哦,那倒不是!”她急忙否认,“我家主子和他嫂子的确清清白白。”她双手抓住蒲玲的手,“只是有一事,实在有隐情。我家主子这么大年纪了,还始终未能娶妻,其实是因为……因为他……他……”
蒲玲瞪大了眼,见姑娘臊红着脸,支支吾吾不敢言,答案从口中挤出:
“我家主子他……不行……”
“什么?!!”像被踩住了尾巴的狗,蒲玲惊呼。
冬宁羞涩地瞥她一眼,咬住嘴,沉痛地点点头,“嗯……力不从心,不能行事。”
蒲玲一下像被打懵了,“可……那……此事你怎得知?”
“哎。”冬宁叹气,“主子本想将我收为通房的,可前前后后三四次……”她偏过头,帕子掩住脸,含泪羞耻地道:“竟然……皆未能成事……”
“轰隆隆”!
蒲玲只觉五雷轰顶,僵直地看着前面的“一对璧人”,再也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