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们便谈到了她素未谋面的谢叔叔的儿子。他是英属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的,如今自然是作为管理层在家族企业供职。至于为何要去巴塞罗那,他们絮絮说了不少,庄蘅没听明白,只知道和人工智能有关,还提到了什么“创新生态系统”。
她心想,不就是要拓展海外市场嘛。
她听得有些发愣,却听见了敲门声。
在座的只有她一个小辈,她便起身过去开门。
开门的瞬间,风雪打着旋儿往里钻。
面前的人不似顾蓁一样在外穿着略显臃肿的加拿大鹅,而是穿了一件长及膝的黑色防寒服,浑然不怕冷似的。他身量颇高,冷白瓷肌,防寒服里裹着清瘦骨相,一双漂亮的眼不带任何感情地盯着她。
和他穿的黑色防寒服相比,他面容白皙到甚至有点刺目。顾蓁盯了他几秒,确定他的白皙不是因为外头零下十几度的低温,而是因为他本身就如同里贾纳新下的这场雪。
清冽,干净又疏离。
庄蘅不知怎么有些手足无措,低头道:“你好。”
谢容与淡淡道:“你好。”
人都到齐了,两家的长辈便引着小辈见了面。
谢容与本就对和不认识的女孩子的见面而感到没兴趣,更何况在短时间的认识过程中,他敏锐地察觉面前的这个女孩子是那种单纯到有些迟钝的类型。
吃饭的时候,两家长辈在热切地交谈着,他也偶尔时不时说上两句,对面的庄蘅却只顾着埋头和碗里的那只鸡腿交涉。
吃完了碗里的饭,她似乎是没有吃饱,但碍于有客人在,她又有些不大好意思,眼神往电饭煲那边瞥,却没有动弹。
最后等到庄父去盛饭了,她便立刻起身,也跟过去盛饭了。
谢容与在心里笑了下,觉得这女孩子倒是有点意思。
但有意思也仅仅是有意思罢了,他并没什么别的心思。
他刚毕业没多久,便进了管理层,家族里自然有不少反对的声音,毕竟能人大有人在,重要的岗位也不是非他不可。于是他主动要求去陌生国度做短期内难有收益且成功率低的工作,用庄蘅的话来说就是开拓海外市场。
他一门心思都在做出个成绩出来,好在这里站得更稳,看得更广。
庄蘅没发现他方才一直在不动声色地盯着自己,只自顾自地扒饭。
吃完饭,谢父让谢容与问问庄蘅西班牙的情况,到时候去那边后做事也顺利些。庄蘅这便和他到一边去了,她也不过是一板一眼地说了些习俗和禁忌,他垂眸听着,没什么表情。
庄蘅近来染了一头红发,此刻正在脑后像水藻一般轻轻荡漾着。
此刻她微微侧头,却发现谢容与正伸手轻轻摩挲她的发尾。
她的发尾上沾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金粉,亮晶晶的一片,他正好心帮她一点一点去掉。
动作很轻,也仅仅只是摩挲着发尾,不会让人感觉冒犯,柔软的长发在他手指间弯曲、流淌,红色的头发配上白皙的手指,看起来是有些暧昧的美感。她莫名感觉呼吸都停滞了几秒,对方却忽然收了手,礼貌又疏离道:“抱歉。”
庄蘅只当他是好心,摇摇头道:“没关系,谢谢你。”
谢容与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冒昧伸手。动作并没有太冒犯,但这只适合老熟人或朋友,而他们也不过才认识短短几个小时罢了,否则只会让人觉得他是在套近乎或是献殷勤。
一开始他只是看她的头发好看,后来便莫名其妙忍不住伸
手帮忙。他在心里恼自己,随后便刻意拉开了距离,结束了这段谈话。
庄蘅以为自己不会再同他见面了。
过完年,她拖着行李坐了十二个小时的飞机抵达马德里,到了机场,却意外地发现有人来接她。她问了问,原来是谢叔叔安排的,她便上了车,一路往Salamanca区去。
谢家的那套房子是栋三层别墅,前有草坪,后有游泳池,庄蘅站在门口时有些眩晕。
但她很快便接受了这样的“奢靡”生活。
直到半个月后的某个晚上,她听到了敲门声。
她去开门,却发现她以为永远不会再见的谢容与,这房子的另一位主人。
他拖着行李,垂眸盯着她道:“庄阿姨告诉你了吧,不好意思,但以后我要同你住在一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