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长得壮实、敦厚,被大家伙改了名。两人比较能吃,在上京的时候,经常偷偷溜近厨房,弄些烧鸡烤鹅,管家来和他告过几次状。
吃食上的些许小事,他没在意,把两人叫来,命他们以后不准偷拿,两人也知错能改,每次要吃些什么,都交钱找厨房买,这事算是平息了下去。
这些日子边城粮食紧缺,他尚且分到半碗稀粥,下面的人,只有半个糠饼,想来两人老毛病又犯了,摸到人家的厨房去。
回想小童说闻到厨房里的血腥味,他面色一紧。
张袍俀勾了勾手指,小童连忙凑上前。
“你立刻让侍卫长悄悄摸到厨房里间去查探一番,无论查到什么,让他不要声张,速速来报我!”
小童眼里闪过不解,嗯了一声,匆忙跑去。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小童面色苍白捧着一碗肉汤,带着满脸严肃的侍卫长进来。
侍卫长不善言辞,将手里的东西往张袍俀面前一递:“大人,我偷偷翻进后厨,后厨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但是,我从灶灰里扒拉出这个。”
张袍俀定睛一看,原是烧了剩下一截的腰带。
小童哭丧着脸,颤抖着揭开碗盖:“公子,他们,他们不是人,碗里的肉汤,有这个……”
张袍俀气息不由急促起来,油腻腻的汤里,底下沉着几块看不出纹路的肉渣,还有一截雪白的骨头,那个骨头上还带着半截指甲!
是人的指甲!
再看看侍卫长手里还有张府标记的腰带,小童碗里的指骨,他不敢再抱有幻想,那个可怕的事实血淋淋的呈现在他面前——这些茹毛饮血的,竟然吃了他的护卫。
他饿得能吞下一头牛,但是一想到这碗肉汤,不晓得是李壮左手,还是张肥的右肢,他便一阵阵发恶心,绞挛的肠胃几乎要把他痛晕。
可是,他不能晕,他们现在是别人圈养的羊。
今日他们无所畏惧炖了他最壮实的两个护卫,那,明天呢,后天呢?
朝廷是没有粮食送过来的,所以,他们这些传旨的钦差,就变成了主动送上门的两脚羊了么?
原本纸张角落里不起眼的文字,易子而食折骸而爨,逃离书本的牢笼,血淋淋又凶悍的铺面袭来,这恐怖的真相,几乎要把他的心脏绞裂,冷汗顺着他的脸庞一滴滴掉落,砸在光洁的地砖上,染下了一滩滩污渍。
张袍俀捏着的拳头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逃出去,逃回上京,让叔叔帮他要一个公道。
真相太过血腥,恐惧几乎要将他灌满,张袍俀颤抖着声线发布指令:“不用再寻李壮和张肥,召集所有人马,即刻动身回京!”
院子里闹哄哄的,风光而来的钦差队伍丢弃华而不实的仪仗,将能带着的行礼全部裹在了身上,一个个笨重如熊,等待出发。
张袍俀压下心中的颤栗,面皮发白去找郭志城辞别,一副深明大义之样:“我们来了这些日子,将边城的难处看在眼里,将军放心,我这便启程回京,和皇上禀明边城的困境,一定集结朝廷之力,速速筹送粮草送来。”
“只是冰天雪地路途遥远,还请将军分一些粮食给我们才是!”
郭志城漫不经心哦了一声,巴不得他们立刻动身,面上却做出依依不舍之状:“大人,边城哪里还有粮草,都靠吃土饼度日。外面天寒地冻,不若大人留下,静待朝廷粮食,免受风霜奔波之苦。”
两人装模作样拉扯一番,最后,郭志城大方送上一篓土饼。
张袍俀一行人归心似箭,出了门便撒丫子跑,不想雪大路滑,一路人仰马翻,闹出许多动静。
边城城楼的瞭望台上,郭守云淡淡道:“金人探子都跟了上去,我们可以行动了!”
郭志城看着天边的那点黑影,不置可否,那么远的距离,哪里看得清,正要命令探子去探,郭守云已经将手中黑乎乎的长筒,递到他面前,声音里带着淡淡的自豪:“大人试一试这个,是我们青华园的匠人耗费巨资打造出来的,名千里眼!”
郭志城捧着长筒,依葫芦画瓢单眼凑到上面,圆形的视野里,张袍俀骑着马摔了个狗啃屎,甚至能看到他呸呸呸吐口水。
远处的世界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郭志城惊奇的捧着千里眼,慢慢转动,在另外一边,看到了远远坠着的金人。
他怀疑的拿开千里眼,远处的世界又变得白茫茫一片。
再次凑上千里眼,原来金人全身裹在羊皮衣里,就是头上的黑发,都被羊皮帽遮挡起来,几乎和雪地融为一体。
真是大幸,有如此利器,大赵必然能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他转动着千里眼,顺着边城周围看了一圈,果然,在外游荡的金人都被张袍俀一行吸走了,正是行动的好时机。
至于张袍俀一行人的安全,他是半点不担心。
这些京城来的公子哥,骄奢跋扈,知道边城有难,竟然弃城一走了之,和逃兵有何区别,他没亲自将他们就地正法,已经是涵养了得了。
金人残暴,只希望张袍俀一行能多引着金人溜一会。
待接粮的人马出发后,郭志城来到关押张肥李壮的房屋,张袍俀这个孬种,手下亲卫不见了,也不敢声张,悄摸摸寻一圈就跑了,没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