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大家顺着他说几句,向以往那样竖着拇指夸他有勇有谋,是最厉害的金人勇士,他也就罢了,随便走哪条,如今大家做出这样犹豫不决的样子,他拗脾气越发上来,不管刘青青有没有南下,他是一定要南下的!
能抓住那个叫刘青青的赵商便抓,若抓不住,干脆潜伏入京,刺杀赵人皇帝,那才是泼天的功劳。
当然,他也是在心口自嗨一下,皇帝躲在重重宫里,哪里那么好杀。但是,上京那么多细皮嫩肉丰腴肥美的夫人小姐,随便弄两个回来,也比刘青青一个黑瘦商人,更有价值,更得王子的心。
他能有这样的想法,归根结底,还是没把赵青青当一回事,在他们心里,女人和牛羊一样,都是他们的附庸,若男主人喜欢了,不过能多换几头牛,不喜欢了,如同雪地里的野草,不值一文。佟新灶那厮,花言巧语哄着大王子非要把人活捉,他也不能违逆了大王子的意,如今产生了分歧,那便各走各的吧。
佟参议眼角闪过讥讽,大方让步:“西旺兄说的很有道理,她确实可能吓破了胆,一路躲回自己的老巢,这样好了,我们干脆兵分两路,你我各带着一半的兄弟追击,我北你南,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如何?”
真当自己天下无敌了,如今深入赵国境内,还这么自大放肆,就让他们自己去感受大赵百姓的热情好客吧。
计策已定,佟新灶随手一拨,领着外围那一圈人,命他们跟自己北上,这些都是不怎么亲近西旺的,更容易收拢一些。
西旺也领着自己的核心成员,一路寻踪觅迹南下。
雪花又飞飞扬杨落了下来,待他们走后约摸半天,村口大石头后的雪地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小小的洞口,一双警惕的眼睛朝四周看了看,没发现问题,洞口忽然掀开,依次从里头穿出四个人影,正是刘青青等人。
要是佟新灶在此处,必然大吃一惊。
四人既没有北上,也没有南下,就躲在村口处的雪窝子里。与他们谈话的地方不过相继二十丈。
这个雪窝子是他们早挖好的,几人坐着雪橇出村,利用头顶的树枝做的机关,在此处将雪橇上的人换成了裹了石头的衣裳,而他们也坐着机关传送到雪窝子里,棉花黑炭的狗朋友们自然按照之前的训练,将载着石头的雪橇拉着分别南下北上。
再厉害的斥候,只能发现地面的蛛丝马迹,也没法发现,他们会长翅膀飞走了。
毕竟,智能自动驾驶雪橇的技术,不是谁都能掌握的。
粮商李老板拍拍自己咚咚跳个不停地心脏,他离残暴的金人只有二十丈远,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成了金人的刀下亡魂。
不得不佩服刘青青的先见之明,早早的把这个藏身的雪洞修好,又准备了李代桃僵的机关。
绸缎商孙东家也对刘青青感激不已,嘴里不停地夸。
刘青青赧然一笑:“各位兄长言重了,其实我也想逃跑来着,只是往南,我们小小商人,又不擅打架逃跑,迟早被金人追上,往北万一不小心落在金人刺客手中,也是羊落虎口,躲起来才是正经。”
几人分析一番,果真这样才是最把稳的。
钱庄王掌柜双手一击:“贤妹,那现在我们如何是好?难道继续回雪窝子呆着么?”
大冷的天,雪窝子里只有点干粮,冻得硬邦邦的,牙都快磨平了。他们又不敢生火,生怕被金人斥候发现,饥寒交迫,实在受罪。
刘青青面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我们回村子呆着吧,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
啊?
不会再来是什么意思?
孙掌柜几人面面相觑。
都是过命的交情了,刘青青也不卖关子:“北上的金人肯定要乔装混进边城,我已经让棉花去传信,边城那边就等着瓮中捉鳖呢。”
“南下的,区区十五人而已,大赵的百姓对他们恨之入骨,他们那几个想来是高高在上的金人武士,身形高大威猛,举止和我们差异较大,只要不瞎都能发现他们的异常,送上门的功劳,那些个当官的闻着味就来了。”
其实还有一点她没说,他们隐约听到,金人将她的厨房连锅端了,她橱柜里不仅有好食材,还有好药品,她为了防身,弄了些鹅膏菌粉防身,怕棉花黑炭淘气偷吃,用个瓷罐子装了藏在橱柜的顶层最里边,适才听他们谈话,已经将她的厨房搜刮一空,只怕那瓶粉也带走了,因为要密封,那个瓷瓶做工蛮精美的,想来被西旺等人搜刮了去。
鹅膏菌粉撒一点吊汤是顶顶鲜美的,北边应该没几人晓得,那东西的毒性,吧?
虽说刘青青信誓旦旦说金人不会再回来了,几个掌柜东家依旧心有恍恍的,不愿意继续在这里冒险,干脆拉上刘青青换个村子猫着,顺便把下手的五六十个伙计召回来守着以防金人杀个回马枪,反正粮草都筹集得差不多,他们在一处协调运作就可以。
却说西旺也很谨慎的,领着队伍一直在荒郊野外,不敢走人烟密集的地方。
带着人手跟随雪橇印记,紧追慢赶三天,越来越近,痕迹越来越新鲜,只要再半天就能追到,这时斥候来报,雪橇竟在冻起来的河面正中央消失不见了!!!对岸上找不到雪橇的痕迹。
他奶奶个老子!
他们得出一个结论,许是雪橇载人太重,一起沉入了河里,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西旺实在不甘心,主要是没法回去交差。
没奈何,几个壮汉用刀柄在雪橇痕迹消失的地方砸个个洞,好在冰面较薄,砸得不费力,不一会就露出冰面下潺潺的流水,一伙子壮汉换着人跳下去捞尸。
带的干粮都吃完了,几个壮汉都是打猎的好手,河边搭了个窝棚,每日间弄些野兔山鸡来烤了吃,撒上从小院厨房里弄来的调料,雪白的盐巴,黑褐的胡椒,红彤彤会咬舌头的辣椒,香味异常浓郁。
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口热汤喝,这日西旺忍不住了,砍了一颗老竹架在火上,河里捞的鱼砍小放在竹筒中,捧上干净积雪放在火堆上烤,不一会,竹筒里的雪花便化成晶莹的水滚起来,将怀里瓷瓶里的各种调料撒上去,粒粒分明没有苦涩味的盐巴,乳白的味极鲜,淡黄色的姜粉,一股子药味的当归粉,果然鱼汤变得雪白浓郁,香味扑鼻,鲜美异常,终是喝了口热汤,浑身暖洋洋的。
尸体许是被冲走了,一直没找到,只寻到一架破破烂烂的雪橇,和挂在雪橇上的一件掉色的绸袍。
也算有个交代。
他抱着绸袍,袍子细腻的手感好似帐篷里女人的肌肤,让人爱不释手,他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老天不公平啊,他也想住在温暖的屋子里,天天吃着热乎乎的饭菜,他有什么错呢?